墨矢一到,那些目光齐刷刷的就落在了她身上。
探究、疑惑、不信任、暴躁,这些情绪透过眼神,直白白的表现了出来,墨矢只是站得笔挺,唇角含笑,任着这些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
“妹子,这位就是你说的好帮手?”青衫书生温和的眼神扫过墨矢,看向夏玥。
“是啊,正是小妹的弟媳,墨矢。”夏玥转过头,又朝墨矢介绍说:“这位就是当今武林的领袖人物,秦宁,秦帮主。”
墨矢闻言朝秦宁拱手礼貌道:“当今武林之领袖竟如此年轻,秦帮主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能结识秦帮主,墨矢幸会了。”
秦宁也抱一拳,客气道:“墨小姐眉聚江山之秀,眼藏天地之机,只一眼就贵气横生,若秦某人算是年轻有为,那么墨小姐就是天纵英才了,今日之事,有劳墨小姐多费心神,秦某人愧怍不已。”
墨矢的心抖了抖,见过会说话、会奉承的,却没见过像眼前这个女子这么舌灿莲花,就连面目表情也是一副稀松平常得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她口中的全都是真真的大实话,这个人,是有手段的。
心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墨矢回以一个平淡的微笑,说:“秦帮主谬赞,事不宜迟,我们就前往总督府吧!”
夏玥走之前对着屋中唯一一个少年说:“云公子且安心,我们一定会把云前辈她们带回来的。”
一行人之中,多数对于墨矢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还存有猜忌,她们并不信任她能有什么能耐,可是狂生夏玥近年来在江湖上却颇有威望,与秦宁也交好,她信誓旦旦的说墨矢会是她们的一张王牌,她们不相信陌生人,却不能不相信夏玥,何况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气势,走去凑数也算一份功用。
到了总督府门口,她们这群人来意不善,全都气势汹汹的,总督府门前的守卫远远看到她们,早已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几个巡逻的士兵也停下了脚步戒备的看着她们走来,还未近三尺距离,便喝道:“来者何人,即刻站住,闲杂人等不可靠近总督府!”
好不客气!
秦宁身后类似于护卫的女子刚动了动嘴想破声大骂,就被秦宁一个手势制止,她停下了行进,身后跟着的人也停了下来看她的指示行事,唯有一个人例外,只见墨矢独自一人恍若未闻,步伐丝毫不乱的朝总督府正门走去。
门口把手着的侍卫一个个都握紧了武器,紧张的盯着墨矢的一举一动,方才出口喝止的侍卫见眼前信步前来的女子不似身后的那些人凶神恶煞,满是江湖气,反而巧笑嫣然,衣抉翩翩,沉静自若,那浑然天成的贵气绝非寻常百姓,这种气质她只在那些达官贵人身上见过。只一刻,这个侍卫就收敛了方才嚣张的样子,变得谨慎了起来。
墨矢无视了周围那些个弩张剑拔的侍卫,随意的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那唯一一个半低着头做出恭敬姿态的侍卫,说:“麻烦通传一下章大人,说京城墨家前来访友,望大人赏光借个地儿。”
“是,小的去去就来,请大人稍等。”侍卫双手接过那纸,转身飞快的进去了。
墨矢摸了摸怀中的一件硬物,那是一枚印章,一枚代表着整个墨家的印章,那日她进宫之后,回到墨家,墨韵便当着墨霜的面把这枚只有墨家家主才能持有的印亲手交在她的手上。墨霜当场就愤然离家了,而她那时候握着那枚印章,看着墨韵苍老的脸,差一点就承受不住这仿佛有千斤之重的印了。
那张纸上,是她第一次用了这枚印章,在上面印出了一个代表着整个墨家,代表着世世代代荣誉的印。
没有等多久,那侍卫就出来了,对着墨矢的态度越发的恭敬,“我家大人请墨大人进内堂慢聊。”
“我的朋友们也能一起进去吗?”墨矢用着询问的语气,很是温和的说。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这……总督府比较是要地,所以……”
墨矢听了也不气,继续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帮朋友求章大人一件事,不如这样吧,我就带两个想求事儿的朋友进去,你看如何?”
顺着她的话,秦宁很自然的踱步上前走到了墨矢身边,夏玥顿了一下,也站在了边上。那侍卫看了秦宁和夏玥一眼,似乎认为这两个人不若其余那些凶悍,威胁不大,便也不再驳墨矢的面子,在前带路。
江南总督章书全领着几个人在内堂前候着,见了墨矢她们,立刻迎了上来。
墨矢也不与她废话,她之所以好不拐弯抹角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就是为了速战速决早点回去,也许等回去的时候,夏瑜正好睡醒呢。所以此时,她也开门见山的说:“章大人,晚辈此行前来一是瞻仰一下鼎鼎大名的江南总督,二是来找朋友叙旧的。”
章书全心中有疑,见了秦宁便明了三分,可她实在想不通京城墨家什么时候与这些人扯上关系了?虽然墨家已经没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京中传闻她也有所闻,无论如何,面对墨家,她一个不大不小的总督还是不能惹的。想清其中利弊,章书全心中就存了份顾虑,说的话也有着回旋的余地,“这个,是墨大人吧?只是本官这小地方,哪儿有大人您的朋友啊?大人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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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矢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笑着说:“章大人可别称呼我为大人,晚辈当不起啊当不起。”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敲脑袋自嘲道:“与章大人太投缘,晚辈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晚辈墨矢,矢志不渝的矢。”
章书全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惊愕的睁大了眼,讶异道:“你不是那个,那个……”
“章大人竟然知道晚辈?那可是晚辈的荣幸了。”墨矢不疾不徐的打断了章书全接下来的话,然后才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晚辈的的确确是来章大人这儿会友的,不过晚辈的朋友不知为何,竟然进了总督衙门的大牢,章大人,晚辈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赴承安,不见上朋友一面不就虚了此行了吗?”
章书全不是小县令,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虽然心里紧张的很,可面上却没表现出半分。纳闷又懊恼,她心里头明白了墨矢的意思,却也不想白白放掉这根可以捉到大鱼的线,于是便作为难的模样说:“本官也是按章程办事,实在是,实在是,哎,既然是墨小姐的朋友,本官一定会尽力查清楚事实,墨小姐要见朋友的话,不如本官现在就带您去?”
墨矢笑而不语,身后的秦宁上前一步,追问道:“不知章大人说的事实是什么?”
“大人,秦帮主与晚辈甚是投缘,晚辈还邀了秦帮主去京城玩儿呢。”墨矢横插一句。
章书全的脸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
接下来的情况完全可以用“无赖”两个字来形容了。
秦宁完全发挥了她舌灿若连的本事,不疾不徐,不软不硬的抓住章书全话里的每一条线索,然后逐个击破,而面对章书全的反击,她就巧妙的避开,反推在对方身上。
每每见到章书全欲发怒,或者秦宁底气不足的时候,墨矢都会看准了不轻不重的插上一句话,轻飘飘的“提点”一下,直把章书全气得牙痒痒。
“唔,章大人是不是情报有误,或者受人怂恿,我墨矢的朋友怎么可能是山贼呢!”墨矢皱起眉,不悦道。
章书全已经被秦宁绕得一个头两个大,此时又想到墨矢的背景身份,如果不是作假,那么她的背后,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夏左丞相,这个人,她更加惹不起,直接关系着她的仕途。一咬牙狠狠心,权当卖她一个面子,章书全微笑道:“哎,下官也无奈啊,如果墨小姐能担保的话,下官做主把她放了也有底气了!”
墨矢当即拍板道:“好,我便以墨矢的名义担保,章大人你看如何。”
章书全当然不会有意见,只是有些垂头丧气,几个月的精心布置就这么泡了汤,能不郁闷么?
见事情解决,夏玥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禁暗赞墨矢机灵,丞相府的关系没有透露半个字,却能让对方什么都明白,这样一个聪明人,让人难以与曾经的那些传闻联系起来,不过,传闻也只是传闻罢了。至于秦宁的反应,她并非官场中人,只算是个商,夏玥并不认为她会具有章书全那样敏锐的政治嗅觉,只堪堪是点到就能猜出墨矢背后的裙带关系,秦宁也顶多是会把墨矢看做有身份的人,但绝不会与她夏玥联系起来。如此一来,她还是那个在江湖上逍遥自在的狂生夏玥。
见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解决,众人对墨矢的眼光也变得不一样了起来,也因为这件事,蓉夫人和岑琳觉得是承了墨矢一份情,不仅仅是靠了夏玥的面子,所以为夏瑜诊病也变得格外用心,态度也没有如最开始时那么的不客气。墨矢知道她们这样子的转变不仅仅是因为她帮了这把,恐怕秦宁也有对她俩说过些什么吧!但是这样很好,蓉夫人不再逼问墨矢隐瞒了什么,只在听说夏瑜以前的大夫是海族人之后便了然了三分。
这一日,蓉夫人与岑琳在针对夏瑜的身体状况,曾服用的药剂,病史病源进行了很多天的研究讨论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已经是我跟老匹妇能想出的最保险、安全的法子了。”蓉夫人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双睿智的眼睛暗藏波澜,慢慢扫过墨矢和夏瑜两人,“夏夫郎的抽痛之症确实是某种药的后遗症所致,这种药我和老匹妇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基本已经可以知道的是,这种药虽然药性极强,恐怕是难以寻觅的珍奇药材,不过其本身所具有的毒性也非常猛烈。你们之前给我们看的那个日常服用的药方,‘夕夏’、‘海天青’这两味毒药便是用以以毒攻毒之用,而夏夫郎身子极虚亏,不似常人有所谓的中气护体,胡乱用药怕是会得不偿失……”
岑琳在一边似乎受不了蓉夫人这么絮絮叨叨,有些不耐烦的插嘴道:“就是让你们生一个孩子,男人怀孕坐月子调理得好的话,基本可以脱胎换骨,结胎晶的时候我们用药把夏夫郎体内的残毒逼到胎晶里,让胎晶吸收那毒,再佐以针灸,彻底清除残毒。等到孩子生下,边坐月子边配合治疗,届时夫郎的身子也会有所起色,这是这样。”
听到这个解决办法,墨矢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夏瑜身体震了一下,显然,这个办法已经超出了她们的预计。
“那这个孩子会怎么样?”墨矢紧着嗓子问道。
岑琳依然是副冷冰冰的样子,刚要开口,就被蓉夫人给抢了话头,“这孩子生下来便身藏奇毒,体质是会差一些,不过因为自父体便先天吸收毒素,出生后若调理妥当,或许可以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而夏夫郎也能重获健康。”
墨矢闻言,总是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嘲讽的冷笑,寒着声问道:“那若是调理不妥呢?我的孩子岂不是生下来便要承受痛苦,蓉夫人口中的‘差一些’是差多少?而且众所周知,男子生产几乎是从鬼门关走上那么一遭,瑜儿本来就身体不好,万一……蓉夫人,岑前辈,这个办法一点都不安全。而且似乎,两位前辈好像在算计着什么?”
蓉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讪讪的,岑琳却口直心快的回道:“不错,我们是有所打算,夏夫郎生产的问题你不必担心,我等虽然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技,不过保夏夫郎平安生子还是有把握的。我和老妖精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却无子无女无徒,要找一个根骨奇佳,可以继承我等衣钵的孩子犹如海底捞针,而百毒不侵的体质乃是学医的奇才,所以我们是想收你们未来的孩子为徒,而那孩子的性命,我们当然也会倾尽全力保住。算起来,还是两位赚到了,老身言尽于此,要不要治,就凭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