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战事由于海族的突然猛攻而吃紧,朝廷也对这次激战起了足够的重视,并且下了圣旨给东海城县令,全力以赴协助东海军退海族。
何军师去查了当年夏源仙在东海城做县令时的各种线索,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点,由于她的任期短,甚至都还没有同海族的人交往过。然而有一点何军师忽略了,她只把重点放在夏源仙与海族男子是否有过交往上,却没有想到诸如贿赂送礼这档子事儿,怎么可能放在明面上呢,尤其是夏源仙这种心细如尘,又狡猾的人,自然会把一切不利于自己的证据抹得一干二净。这件事,她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就做过了。
而此刻,严峻的态势也使得她们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共同退敌上,东海城县令响应中央号召,配合东海军抗海族,招了五百民兵助阵东海军营。穆云卿原本是不想让这五百人横插一脚入她们的集体之中,但却看上了与她们一同送来的粮食,想着的确是有不少侦查琐事需要人来做,这些门外汉正好可以搭一把手,于是便欣然迎接她们入营。
然而,这些人才进营第二天就给穆云卿惹上了一件头疼的事,她们中间有两个兵痞子竟然好死不死的调戏了景元初和跟着景元初的夏瑜,这两人自然被傲得不可一世的景大公子给打得体无完肤。穆云卿虽然心里道了声活该,但是为了不在这个节骨眼儿闹内部分裂,她不得不当众象征性的责罚了一下景元初,至于夏瑜,她可不敢动他半根寒毛。
墨矢那日恰好去了东海城采买,回来后听说了此事,夏瑜说多亏得景公子出手,他才没有受到任何不礼貌的侮辱,墨矢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谢人家一声,尤其人家还被责罚了。
“道谢?道个什么谢?本公子是给那两个烂女人一点教训,敢冒犯我?哼。”景元初听了墨矢的来意,非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一身武装的他有着女子都没有的英气。
墨矢很无奈,她一直觉得景元初这人就是一只刺猬,浑身都长着硬邦邦的刺,但凡接近他的人,都会被伤个体无完肤,她非常的不擅长应付这种人。“不管怎样,墨矢还是在这里向景公子道谢了。”
景元初拿起了摆在桌上的剑,别在腰际,忽然冒出了一句:“你倒是很疼爱你的夫郎啊,呵,金丝鸟还是早些回笼子去比较好,否则是会死的。”
墨矢一震,笑道:“夏瑜不是金丝雀。”
“明日一仗,我也会随军出战。”景元初舔了舔唇,一双细长的眼中毫不掩饰其中的兴奋和自信,“到时候就让你瞧瞧金丝雀和雄鹰的区别。”
墨矢垂下眼帘,淡淡的回了一句:“那就预祝公子首战告捷,墨矢先行告辞。”
景元初笑看着墨矢离开,只是那笑很冷很冷,世家又如何,祖上功勋卓越又如何,他没有他们的树荫,却比他们所有人都要优秀。这个世界既然没有男子的容身处,那他就自己闯一个出来,没有人再敢欺他。
那一战,打响了一个男子的戎马一生,他手握长剑,所到之处,鲜血四溅,狠辣之极。
那一战,彻底重创的海族的势力,穆将军乘胜追击,士兵们个个杀红了眼,蔚蓝色的海水被染上了丝丝鲜红。
那一战,中朝解决了数百年来的东面边疆之患,生擒海族族长,俘虏回京。
墨矢亲历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杀伐之声令人热血沸腾,她想她懂了为何军营会对女儿们有着致命的吸引,那种不顾一切的拼命,那种把后背托付给姐妹的信任,那种嘶声力竭的怒吼,那种胜利之后的喜悦,令人欲罢不能。
那日,从战场上回来,景元初傲然的走在穆云卿身边,看着他笔直笔直的背影,墨矢知道这只雄鹰即将展翅高飞,从来都知道景元初看不起她,不,他是看不起所有比他弱的人,随着他的变强,这样的人是否还能容于这个世界呢?
“嘿,姐们,今儿个干得不错呀,谢谢你多管闲事的帮咱挡了一刀啊!”一个长相粗犷的兵大姐毫不客气的拍上了墨矢的肩,扯着嗓门道。“改天咱们比试一下成不?”
墨矢抽了抽嘴角,好吧,的确是多管闲事了,但是战场上哪管这么多,看见敌军当然不管三七二一的砍了再说,谁去在意这家伙是你的猎物还是我的菜。“还是不要了……”
“哎?!不要嘛不要嘛,打一场啦,你挥长刀真的很猛啊!”粗犷的兵大姐用着细腻的少女音撒娇道,墨矢满脸黑线。
“前辈舞长矛也很猛!”墨矢认真的说。
兵大姐乐得都不管自己的膀子上还开着一个口子,也不管周围还没走远的人,立时就舞了个枪花儿,鲜血迸裂,怨声四起。“这是咱家祖传的!”
“哦,我那也是祖传的。”墨矢点了点头。
“被打二十军棍都不吭一声,也是祖传的?”
墨矢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朗声道:“是啊!”
“好了各位,今晚就让我们尽情的大碗喝酒,大口吃鱼吧!!”何军师一脸兴奋的站到了高台上,一手勾着穆云卿的脖子,一手挥舞着。
下一刻,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墨矢没有去参加那庆功宴,而是快速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与污浊,渴切的想回到自己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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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帐子,帐中烧了火盆,一进去,那股温暖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一盏油灯把夏瑜伏案熟睡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看见这一幕,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连续几天的刀锋饮血,不安冰冷,全都化作乌有,夏瑜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他,再暴躁,她都可以一下子安静下来,就仿佛是一味慢性毒药,越久越无法自拔。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墨矢轻轻的抱起了他坐在床上,那混着淡淡药香的气息一不小心就让她晃了神。
夏瑜的睡眠很浅,这一点点动静就足以惊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眼,他就看到墨矢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出神,他不由得红了脸颊。
“瑜儿。”墨矢低低的唤了一声。
夏瑜歪了歪脑袋,还有些迷糊的眼睛水汪汪的,他勾起嘴角,两颊边是两个可爱的梨涡,煞是玲珑秀气,“妻主,仗打赢了吗?”
墨矢的睁大了眼,脸上既是欣喜又是难过,“这是你到现在,第一次叫我妻主……你不生气了对吗?”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夏瑜“扑哧”一声笑了,他狡黠的眨了眨眼,说:“因为我决定了一件事。”
墨矢兴致盎然的问:“哈,什么事呀?”
“景公子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那么执着,我虽然做不到他这么无所畏惧,那么……”夏瑜笑了笑,继续说:“但是我也可以像他这么努力啊!以后我也会紧紧的追着你的脚步,让你想甩也甩不掉我!”
墨矢哑然失笑,低下头,狠狠的吻住了夏瑜的唇,慢慢缠绵,慢慢盘旋,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了才停下。
“所有的前提是,你得养好身体。”墨矢眯着眼笑,看着夏瑜无力的躺倒在自己的怀里,帐中暖香一片,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和夏瑜,其实还未做过夫妻之事……等他身子好了,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我知道。”夏瑜乖乖的点头,“你不在的这几天,药我都有准时喝,也有听你话多走走,送来的食物也吃了很多。”
看到他抬着头,眨着眼,乖巧得似乎在说“快夸奖我吧,快夸奖我吧!”,墨矢不由得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沉吟了一下,略有伤感的说:“瑜儿,如今海族势力彻底败落,穆将军近期内也会率军回朝,回凤京之前,你陪我到海边看一看吧。”
“好。”夏瑜点了点头。
夏瑜是第一次看到海,第一次看到那么波澜广阔的世界,若不是墨矢怕他着凉死命拦着不让他碰海水,他真的很想很想感觉一下这么碧蓝的海,与身体融为一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墨矢带夏瑜来的这片海域比较不引人注目,她牵着夏瑜的手,沿着海岸线走,难得在他苍白的脸上见到这么健康的红晕,她心里的那些哀伤被冲掉了一点点。不知道那个化作一尾人鱼潜入海中不见的男子看没看到,他拼尽一切挽救回来的儿子,那脸上灿烂的笑。
“瑜儿,喜欢海吗?”墨矢轻轻的问,虽然已是初冬,但今天出奇的风和日丽,海风柔柔的,太阳照在身上有一种温柔的感觉。
夏瑜眯起眼,看着那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大海,重重的点了点头,“喜欢,大海很美,可我更喜欢陆地,因为那儿有我的家。”
“想家了?”墨矢搂着他问。
夏瑜低下了头,小声说:“想父亲和母亲了,我的病,一定让她们操了不少的心。”
墨矢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
“嗯,我们明天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