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统领说得掷地有声,只差拍着胸膛再说一番豪言壮语了。
行伍出身的直汉子是这样的,有什么说什么,直的不行,完全藏不住话。
尤其是当着她的面,她这个旧部下更是直接的无以伦比,这番壮语豪言都像是在强调他的忠心耿耿。
楚兰舟耸了耸眉头,原本是想像从前一般,稍稍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一场,本魏将军不必解释。本将军都知道。”
但眼下的状况吧……此情此景,她又是这么个贵妃的身份,自然不好再同从前那般,与魏寒江勾肩搭背举止亲密了。
“魏大统领,本宫知道护卫陛下与本宫是禁卫军的职责所在,这是你们的本职,不过,职责所在归职责所在,魏大统领与众兄弟如此尽心竭力,自然也当得一句嘉奖。本宫道一句辛苦,也是肺腑之言。魏大统领以为呢?”
楚兰舟虽然声音柔和,却有不容置疑的气势,令人信服。
“是,末将明白了。”魏寒江恭恭敬敬抱拳行礼,但也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行了,大家都各自歇息去吧,本宫就是想过来看一眼,别打扰了你们歇息。”楚兰舟摆摆手,说道。
“是,贵妃娘娘。”
众人异口同声,便各自都散了。
只有魏寒江还留着,似乎还有些话想说。
待众人都各自歇了,魏寒江便悄然地压低声音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事,我真就是过来瞧瞧你们的。”楚兰舟失笑,“你应当知道我的习惯的。”
魏寒江微微一怔,这才想起,当年在军中时,大将军便是如此,不论何时,总会抽时间去看望受伤的弟兄,这是她的习惯,也是能令人臣服的地方。
许想这么多年以为大将军没了习惯了,又许是已经见惯了大将军身为贵妃娇娇弱弱、扶风弱柳的模样,都快将这事儿给忘了。
“……是,末将羞愧。”魏寒江汗颜不已。
“行了,你快去歇着吧。再过不久,你又该换班了。”楚兰舟指着角落里方才魏寒江休息的位置说道。
魏寒江点点头说是,便朝楚兰舟行了一礼,往角落里走去了。
楚兰舟也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似乎是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又转了回来。
“对了,还有件事。”
“娘娘还有何吩咐?”魏寒江立时上前。
“过来。”楚兰舟冲他招了招手。
“……娘娘请吩咐。”魏寒江依言上前,但对上楚兰舟的眼神时,却猛地虎躯一震。
依照以往他对大将军的了解,他隐约觉得,大将军要问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楚兰舟想了想,还是放低了嗓音问他:“陛下,是不是之前便吩咐过你些什么了?”
魏寒江心头一震,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本能地反驳道:“没有,陛下没有。”
楚兰舟定定看了他两眼,便垂下眸子,轻声叹道,“好,本宫知道了。”
魏寒江到底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在她面前,还是会露怯,一句话便试探出来了。
“将军,我……”魏寒江脱口而出,试图解释,但话到嘴边,对上楚兰舟的视线,便说不出话来了。
“不必解释。你的脾气本宫还不清楚么?”楚兰舟淡淡笑道,“本宫问你这个,不是要兴师问罪的。你去歇着吧。”
说罢,便径自走了。
魏寒江心中无比忐忑,却是不敢叫住她了。
大将军,是有什么打算呢?……
楚兰舟从隔壁山洞走出来,却也没有立即回去,就在洞口站着。
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他们如今在避居在这山洞里,可还在王宫里的,阿依朵与月笙哥他们,会是何等处境呢?
她竟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
彼时,南疆王宫中。
“公主,请留步!”阿依朵刚靠近门口,立即就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拦住。
那些个侍卫,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不近人情,仿佛她再上前一步,他们便真能将手里的刀冲着她去了。
见此情形,阿依朵越发恼火了,“我要去见我母后,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你们所有人都说母后死了,我没有亲眼所见,我不信!”
门口的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公主殿下,王后被西陵人毒死这件事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下令不让您踏出寝宫半步的,您要是走出寝宫,小的们一家老小都不保了,还请公主体谅我们。”
阿依朵怒道,“本公主若是不体谅呢?!”
“还请公主回去,否则小的们就不客气了。”侍卫们根本是油盐不进。
这个时候,在屋子里的婆子便走上前,劝阿依朵说道,“公主殿下,王后已经被西陵人给毒死了,现在西陵皇帝和贵妃已经连夜逃出王宫了,连他们的御医的死活都不管了,这还不能说明他们心虚么?”
“王上也是怕您从小在西陵长大,会对西陵人格外心软,所以才吩咐我们在这里守着,不让您踏出寝宫的,王上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您好。”
“您想想,他们要是让你出去了,您去了大牢,再偷偷地把那些个西陵人给放出去了,那王后不是白死了么?王后可是您的亲生母亲啊,公主您就算是在西陵长大的,也不能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您说是不是?而且,他们西陵人不是还有句话,叫忘本么?”
这婆子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过去阿依朵是不认识的,但这人确实能说会道,一套一套的,竟然还说的理直气壮,一脸骄傲。
“你……”阿依朵气结!
那婆子又说道,“公主,咱们回吧。您可别忘了,您那个护卫,也在牢里呢。您要是任性闹脾气,说不定王上一时生气,就第一个拿他开刀了呢。”
这分明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阿依朵气得咬牙,但她手无寸铁,又受制于人,只能投鼠忌器,退了回去。
可她如何能甘心啊?
昨日傍晚,她在母后那儿原本陪着母后陪的好好的,父王却编了个由头骗她回来,没曾想,这一回来,便连门都出不去了。
整个寝宫,竟然被父王派来的王宫侍卫给包围的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
就连屋子里,都多了两个婆子盯着。
她别说是出去了,就连出恭都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放。
昨个儿夜里,王宫里突然人声鼎沸,声声高呼呐喊着为王后报仇,她才知道,母后竟然出事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说母后是沈大夫下毒害死的!
这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
当初可是她央求着沈大夫,还找了将军说情,才说动了沈大夫,千里迢迢来到南疆为母后看病的。
这些日子以来,沈大夫更是日以继夜的为母后的病操心操劳,一直在想方设法研究方子,为母后根治多年沉疴顽疾。
他是大夫啊,他怎么可能会对母后下毒,当初他对她和逸飞那样非亲非故的人都能鼎力相助,还说了他们姐弟在药铺了那么久,分文未取,更是对他们照顾有加,他怎么可能是下毒害人的?
她也不相信母后死了,她一天不亲眼看见,她就一天不相信。
“本公主不出去,你们两个可以滚了!”阿依朵盯着那两个婆子说道。
“公主殿下,现在是特殊的时期,王上派我们来照顾公主您,我们怎么能走呢?”那两个婆子可是南疆王派来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听她差遣呢?
阿依朵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人都被关在这里了,门口这么多人守着,别说我要出去了,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所以,你们可以滚了。”
“这……”
“还有,你们回去告诉我父王,我绝不相信母后已经死了!我也不相信陛下与贵妃娘娘会指使沈大夫下毒毒害我母后。他们要是真的有心做什么,根本就不需要来南疆!”阿依朵面无表情,说的斩钉截铁。
那两个婆子也摄于她的气势,面面相觑了片刻,便退下去了。
当然,她们走时,还不忘了善意的“提醒”阿依朵道:“公主殿下,虽然我们只是下人,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公主您是南疆的公主,不是西陵人的公主,一直跟西陵人站在一边,对公主您是没有好处的。”
“有没有好处是本公主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们两个奴才多嘴!”阿依朵再度冷笑。
“……”那两个老婆子见阿依朵态度坚决,这才不敢再多言。
等她们一走,阿依朵便瘫坐在椅子里了。
这大概是她回到南疆以来,说话底气最足的一次了。
“公主,您没事吧?”柯木朗给她的两个侍女立即上前关切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人现在在外面逃亡,在大牢里受苦。”阿依朵无奈叹气。
她算是个什么公主啊?
将军千里迢迢送她回来,原以为能为两国做些什么,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样的危难关头,她却只能被软禁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好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