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杏和公子羽两人,被厚重的书架遮掩在重重阴影之后。
缘杏的呼吸几乎凝住了。
师兄的声音,让她心神一晃,不由走神。
然而公子羽还在吻她。
他的身体微压,扣着她的手,手指嵌过她的指缝。
他吻着她的嘴唇,两人的身体紧紧依偎,缘杏都能感觉得到师兄身躯的轮廓弧度。
与师兄接吻的兴奋和有人过来的迫近,形成了强烈的禁忌感,让缘杏血液凝固,心跳剧烈如激鼓。
师兄的步子“咚咚”两声,又近了两步。
缘杏一动都不敢动。
缘杏原以为师兄的到来,会让羽师兄松开她,或者有所收敛,然而羽师兄居然只是稍稍一顿,就像没有注意到过来了一样,继续了下去。
“呜……”
缘杏想要说话,推了推羽师兄,闭起眼睛,轻轻呜咽了一声。
“嘘。”
公子羽稍微松开了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间,嘴唇抵着她的耳畔,用很轻的声音温柔地道:“别出声,没事。”
缘杏贴在羽师兄胸口,她浑身僵硬,紧张得不能动弹。
她不知道师兄是哪里来的自信不会被师兄发现,也不知道师兄是不是多少有和她一样的感觉。
她觉得羽师兄的身体有着与自己不同的宽大结实,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她发间的皮肤上,让缘杏痒痒的。
两人如此之近,只要稍稍一动,嘴唇就能碰在一起。
缘杏不敢睁开眼睛。
师兄好像就在不远处。
师兄如果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会怎么想呢?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缘杏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框。
“杏妹妹,大师兄?”
的声音从几步外传来。
他似乎还探了探头。
费解地道:“怎么不见了,难道他们理书这么快。”
他喃喃着,踱步出去了。
声响倒退,不久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等师兄离开许久,藏书库内又安静下来,缘杏才长长舒了口气。
然而一偏头,看到羽师兄的面容,她又觉得自己差点窒息。
公子羽望着的眼神,让缘杏想到秋天映着花月的暖水,绵长柔煦,温藏夏暖,情谊难绝。
公子羽顺了顺她的头发,说:“你看。别担心,不会被发现的。”
缘杏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又被羽师兄的目光看得心尖轻颤。
她抿了抿嘴唇,却感到唇间还留着师兄的温度,于是面颊更红了。
缘杏问:“那如果被师兄看见了呢?”
公子羽道:“那就只好坦白地告诉他了。唔……师弟大约会吓一跳的。”
缘杏不安地挪了挪脚尖。
她和羽师兄真的两情相悦了。
这让缘杏既兴奋,又无措。
强烈的不真实感弥漫在心头,即使她与师兄紧靠在一起,仍然难以消解。
她的手被羽师兄握在掌心里,缘杏问:“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对我有好感的?”
“是弟子大会期间。”
公子羽缓缓道。
他笑眼望着缘杏。
“不过细想起来,我对你的好感应该早就有了,日积月累、汇聚成形,只是当时才意识到。”
自从两人都表露了心意,缘杏总觉得师兄每每看她的眼神,都灌满了柔意,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听师兄说发现喜欢她是弟子大会的时候,缘杏睫毛羞涩地轻颤,不觉“啊”了一声。
公子羽笑问她:“师妹呢?师妹又是何时,觉得喜欢我的?”
“也是弟子大会的时候。”
缘杏害羞地说。
“师父说起他和东天女君的事后不久,我开始考虑男女之情这回事,又偶然和东天女君的女弟子聊了聊,就发觉自己喜欢师兄了。”
听到缘杏这个时间点,便是公子羽也不禁诧异了一瞬,继而道:“好巧。”
他们两个,居然是差不多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对方的,来回可能都没差几天。
这样的巧合,即使是公子羽都有些惊讶。
他定了定神,眼睑微垂,柔情而歉意地望着缘杏,道:“抱歉。”
“师兄为什么道歉?”
“我明明早就对你产生了好感,却没有立刻告诉你。”
公子羽凝视着她,有些为难地说:“其实,因为一些原因……我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快向你表达心意的。”
若非是缘杏主动,他可能直到出师都不会说。
按照公子羽的打算,至少要让缘杏知道他真实的情形,告诉她所有的难处,再向她坦白爱意,给她选择的余地。
而不是在北天宫还受限制的时候,就含含糊糊地在一起。
公子羽原以为这样糊涂的说法,会让缘杏不快,谁料缘杏只是愣了一下,就立即想起了她画出来的羽师兄。
画出来的羽师兄,当时说的话,与真实的羽师兄,几乎重合。
于是缘杏了然道:“没关系,我明白的,师兄是有不得已的地方吧?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了。”
缘杏这样爽快利索的答案,反而让公子羽愣了愣。
有人告诉过杏师妹……?
他在北天宫的时候就将自己当作是寻常弟子,除了师父,应该从未与人说过才对。
然而不等公子羽反应,缘杏已经面颊微霞地推了推他:“师兄,我们去理书吧,师兄他找不到我们,过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回来。”
公子羽迟迟回神,松开缘杏,低声应道:“嗯。”
这一天晚上,缘杏兴奋到睡不着觉,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变成狐狸在枕头上跳了半个时辰,抱着尾巴在床上连翻好几个滚,最后还是毫无困意,一个轱辘滚起来,坐回桌案前。
缘杏沉浸在情绪中,难掩激动地奋笔疾书给哥哥写信――
【哥哥,我向羽师兄表露了心意,羽师兄也说他早已倾慕于我!】
缘杏整个人都浸泡在初尝恋爱的喜悦之中,写起信来也不过脑子,一动笔就哗啦啦写了一大堆,还都是她怎么喜欢师兄,得知师兄也喜欢她以后怎么高兴的。
缘杏写了大半页纸才回过神来,再看自己写下的内容,自己都觉得娇羞。
这哪里是家书,简直是给羽师兄的情书,还是特别肉麻的那种。
缘杏看着自己写的信面红耳赤,折一折放在旁边,又重新拿了张信纸,又郑重地写了一封。
冷静下来想想,兄长之前严肃跟她说过许多次了,应当是不希望她在北天宫,与不知身份根底的人谈婚论嫁的意思。缘杏现在其实还远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若是跟兄长说,他多半会不愉快的。
缘杏于是斟酌词句,将她和羽师兄两情相悦的事情删了,改为谨慎的试探,想着先看看爹娘还有兄长的态度再说。
她又写了些自己在北天宫的经历生活,在信中问候家人,这才将新写好的这封信也折起来放在桌上,这才缩回被子里,安稳睡去。
次日,缘杏将信交给柳叶,让他帮忙寄出,随后便和平时一般,在北天宫中修炼。
和师兄说开以后,感觉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缘杏喜欢和师兄待在一起,喜欢和他眉目传情。
有时师父带着他们修炼时,缘杏和公子羽的目光会猝不及防地碰在一起,看到羽师兄对她展眉而笑,缘杏就不自觉觉得羞涩和甜蜜,有时会望过去,有时会害羞地低下头。
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也变多了。
缘杏经常会跑去羽师兄那里听琴,以前她跑到羽师兄那里总感觉难为情,但现在知道羽师兄也喜欢她,就没了顾虑。缘杏时常在羽师兄的屋子里待着,后来还将自己的画具带去,听师兄练琴的时候,她就在一旁作画。
缘杏和公子羽两人亲近,小画音树无疑是最开心的了。它每天都欢喜地手舞足蹈,抖一抖自己满树的花。
师父那边不必说什么,他肯定知道,但他就和平时一样,当作不晓得似的对待他们。
灵淼师弟心思灵慧,不多时就感觉到了杏师姐和羽师兄两人之间的变化。他有些难过,但他已经被师姐拒绝,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接受,并且更专注于自己的修炼。
而不久后,就连都觉察到了公子羽与缘杏之间的暧昧。
他呆讷地问:“杏妹妹,你最近怎么老和羽师兄在一起,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缘杏面红不语。
灵淼对师兄翻了个无奈的白眼。
公子羽看着师弟师妹们,温和而笑。
不过,也难怪连迟钝的师兄都这么快察觉。
他自己都觉得,即使自己平时自认内敛,对师妹的爱意,仍实在很难刻意掩饰。
他最近抚琴,琴音都是缠绵之意,因为心情太好,甚至开始弹不出伤感的曲子。
琢音琴一直在他身边,对所有事情一清二楚,更能体察到公子羽的情绪。
于是琢音琴这段时间也喜气洋洋的:“太好啦!你和杏杏终于坦白了!”
公子羽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笑:“嗯。”
琢音看着他的表情噤了声。
公子羽素来是个谦谦君子,但即使如此,像这么温柔的神情,仍然少见。
弦羽此时,自己都很难控制自己的心思。
他觉得杏师妹实在可爱,一颦一笑都能轻易牵动人心,害羞时更是能融化人的意志,即使是再坚硬的冰石,想来都会为了她而柔软。
他指尖微动。
弦羽最近经常和缘杏待在一起,总是他弹琴,缘杏作画,偶尔两人一起修习心诀道法,或者彼此说一说心得。
他们大多数时候克制守礼,即使只是待在一起也觉得亲密。不过,他总担心这样会让师妹觉得无聊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师妹去点别的什么地方、给师妹什么东西或者为师妹做点什么事,好让她觉得更开心。
弦羽想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决断。
这天清晨,缘杏刚醒,才看到小画音树在床边懒洋洋地舒展蜷着的叶子,就外面传来轻轻的叩窗声。
缘杏跑过去打开窗。
她原以为会用这种方式找自己的,可能会是师兄,没想到一开窗,看到的竟是公子羽。
公子羽乘着轻云,背着琴匣,站在她窗口。
缘杏看到羽师兄愣了下,当即有些慌乱,开始不自觉地梳理其实还挺整齐的头发。
她惊讶问:“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公子羽微笑道:“过来找你。”
他将手递给缘杏,说:“我想和师妹去一趟凡间,现在过去,应该可以赶在下午随师父修炼之前回来。”
“……?”
缘杏疑惑地歪了下刚睡醒没收起来的耳朵,不过听师兄这样说,还是懵懵懂懂地抓住师兄的手,从窗户里爬出去,坐在师兄的流云上,和他一起去了凡间。
他们去的,还是之前谢小姐的那个凡世。
公子羽说:“我记得你先前一直说想再回来看看谢小姐的情况,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便想和你一起过来。”
缘杏现在已经清醒过来,想起谢小姐,也是精神一震,连忙往下看去。
其实这段时间,她自己也回来看过几次。
仙界只是区区几个月时光,凡间已经过了好几年。
在凡间,谢小姐早已与王将军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