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周围的万家灯火亮了起来,甚至能听得到楼上女人已经做好了饭菜,温柔的呼唤两个孩子来吃饭。
她的话音刚落不久,就传来半大女孩子嬉闹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似乎是在喊:
“妈妈…弟弟还在睡懒觉呢,我把他给揪起来…”
文光宗浑身一震,眼神颤动,突然发了疯似的把自己所有的抽屉都打开,手神到抽屉最里面,摸出一个又一个小纸包。
他抿了抿唇,起身轻轻的把房门反锁了,才回来把那些折成扁平五角星的纸包一个个拆开。
最初都是些五块十块,到最后几乎都是100的。
他埋着头把这些钱全都整理在一起,塞进了一个大红包里,才匆匆忙忙细心处理好那些多余出来的纸张,把红包塞到了自己重新换好的深色衣服里。
收拾好一切,文光宗从桌子上抠出两粒药片装在口袋里,又把一切恢复成了原样。
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他站在门下,客厅里投过来的光影一明一暗,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真切的表情。
文母抬过眼看过来,见文光宗换了一身衣服似乎要出门的样子,有些疑惑的起身:
“宗儿,这是要出门吗,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呀。”
文光宗语气如常,温和而平淡:
“妈妈,我跟我的同桌约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就是考我们班第一那个。”
文母回忆了一下,知道小儿子说的是谁了:
“哦哦这个孩子我知道,那么聪明成绩那么好的孩子也喜欢看电影啊,既然是他约你的话就去吧,有什么急事儿记得联系…”
话音未落,她突然反应过来以前文光宗的手机被文耀祖摔了,后来他们两个再也没给他买手机。
想了想,文母推了推看电视困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文耀祖:
“耀祖,你弟有事儿要出去一趟,手上没得个手机联系,你换下来那么多个旧手机我拿一个啊。”
文耀祖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不耐烦的扬了扬手,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文母想着那一堆扔在抽屉里的手机,也没怎么在意,随便按了一个有电有卡的,递给了文光宗。
尽管知道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她却还是忍不住不停的叮嘱:
“记得早点回来啊,电影顶多两个小时吧,你这个身体状况不要在外面停太久。”
一边絮叨着一边给文光宗拿了一个外套。
“要不是是你这个同桌邀请你,别人我还不答应,不知道这个同学看的电影是不是也有用,记得多跟人家请教请教…”
文母絮絮叨叨担心个没完,文光宗默不吭声的听着,温顺而沉默。
文母早就已经习惯了,并且感觉到很骄傲。
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对自己百依百顺,也是她逢人就说的资本。
反倒是这边的动静吵到了文耀祖,他烦躁的扔了一个枕头出来,把文母吓了一跳,没再多说了:
“你这孩子,妈就是嘱咐弟弟两句…”
闹了这一茬,好歹是在千叮咛万嘱咐的目光中目送了文光宗出门。
文光宗瘦削而沉默的身体缓慢的跨过了门槛,把一切看似光明的光源留在了这个家里。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把卫衣的帽子戴起,低着头脚步缓慢地往电梯走,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他刚刚在电梯面前停下脚步,然后就传来门被匆匆打开的声音和赶来的脚步声。
“刚刚忘记说了,出门记得把位置共享跟妈打开啊,待会儿到了电影院也拍给妈看看,妈不放心你,就你们两个一起玩玩算了,不要跟其他的什么狐朋狗友一起闹…”
文光宗温和地回头,呆滞而迟缓的答应了一切,人在暗处的光线里,文母没有发现他面上其实是空洞、冷漠、面无表情的。
似乎是终于把想嘱咐的说完,文母挥了挥手,站在原地张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进了电梯才听到往回走的脚步声。
文光宗默默盯着电梯里的显示屏。
从六楼,到一楼。
前前后后也许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是他在这趟行动里拥有的唯一自由时间。
因为电梯里面没有信号。
到了楼下,文光宗慢吞吞打开微信,本想重新登录上自己之前的手机号,没想到这个手机上的微信并没有退出去,而且直接显示登录状态。
文光宗往下滑了一下,成功的找到了母亲的微信,刚想点进去,即将落在屏幕上的手指却猛然凝滞悬空。
那是一个备注叫柔柔的女人,最后一条显示在消息框上的聊天记录是昨天的,内容却那么刺眼。
她说:
“耀祖哥哥,什么时候可以真正光明正大的带我回家呀,我都为了你委屈这么多年了,从高中开始就跟着你了,不能让我因为那个已经失去价值的女人没有名分吧,我也好委屈的。”
文耀祖并没有回。
文光宗顿了顿,手指颤抖的滑了几下才滑到桌面,点开了通话,顺着日期找到了那个在这条消息之后一分钟就打过去的电话。
整整打了13分钟。
在这13分钟里,文光宗不难想象自己的哥哥是如何温声软语哄着一个叫柔柔的女人,也许两个人还在一起用着文杨柳的事,幻想憧憬着什么时候真正在一起。
文光宗突然感觉心如刀割。
长久以来心中对亲哥哥的真诚的濡沫,都因为这条消息里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几年这个刺眼的事实,逐渐变成刺向他心中的利刃。
他缓慢地闭了闭眼,心中像破了一个窟窿一样,失去了思想一样茫然的望着夜空。
夜晚冷风寒凉,他不禁想到文杨柳刚开始来到这个家的那段时间,小心翼翼,不敢多话,天气冷了没有外套冻得脸色发青都不敢要求。
是他知道之后送去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明明是这样一个简单微不足道的事情,却得到了她明媚真诚的微笑,以及之后那么些岁月里无微不至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