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傅观宁眼见他合上了节奏,自己就成了队伍里唯一一个突兀的,急得当场就想离场。
啊,他怎么就信了情敌的邪跑过来跳舞啊!
他的手心渐渐潮湿,从司远的掌心中滑走,他刚想借故离开,却又被司远挽住了手。
“别怕出丑,忘掉别人的目光。”司远慢下脚步,带着他跳,声音放得平稳又和缓,“你很好,相信你自己,你只是还没有找到施展魅力的角度,静静地欣赏这段音乐,体会它的韵律,对,对……就是这样。”
他的话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人感到亲切又放松,像是一个颇专业的老师,又像是引导冥想的某段录音,让人无端感到信赖。
在这种声音的指导下,傅观宁渐渐在进退间找到了节奏和规律。如同一个酗酒的融入进了酒,他融入到了那片粉色的灯光和浮动的音乐中,暂且忘掉了丈夫,忘掉了等待的艰难,忘掉了酒的苦,甚至忘掉了他对面的人是他的情敌。
他只是舞,只是舞。
41玫瑰
三四分钟后,一曲毕,舞蹈的队伍缓缓散开,傅观宁和司远渐渐走回吧台边。
司远坐下后直接唤来了侍者,把自己的卡给了对方:“这边所有的都结下账,谢谢。”
傅观宁没料到他动作那么快,再拿卡出来的时候侍者已经走到晦暗过道的另一端,看不清在哪儿了。
方才傅观宁见那张卡背后签名是飘逸的“司远”二字,颜色是银灰的,就知道司远动用的是自己的钱,再想到方才司远的所作所为,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便又站起来,要去前台找侍者:“先前是同你开玩笑,我可以自己付的。”
司远抬手拦了他,朝他闭一下眼睛,笑着道:“我愿意的,这是我邀请舞伴的一点小心意……不过这次没让你尝到自己喜欢的饮料,权当是排个雷吧。”
傅观宁想了想,慢慢坐回去,说:“那我再请你喝点什么吧?”
“不用,我要回去了。”司远摇头,舒展开胳膊随性地搭在吧台上,“在最高处跳舞的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傅观宁望向舞台边上的落地玻璃窗,底下是万丈灯火,人间银河,而台上人又演奏了另一支歌,灯光闪一闪,从粉红变成了深蓝,“没有辜负这里的音乐和景色。”
“对,不辜负。‘也莫向竹边孤负雪,也莫向柳边孤负月。’”司远应景地念了两句,随后笑一笑,“这首词,恰好就叫最高楼。”
傅观宁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侍者就拿着卡回来了。
司远收起卡,整整衣襟站起来,转而面向傅观宁:“真的要走了。”
他说着,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朵黄玫瑰,插到了傅观宁的胸前的口袋里,同时嘴一抿,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祝你今后诸事顺遂。再见。”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转头走了,步速快得不一般,几乎可称是健步如飞。
“……”傅观宁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花,发觉自己竟是连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觉得今晚的一切遭遇都如梦似幻一般,变得太快,会不会它们根本是假的,是自己坐在那儿等丈夫时打的瞌睡中碰见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一下替他辨清了虚实:“他给了你什么?”
傅观宁的心停跳了一拍,立在身前的果然是温凛,对方正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盯着他口袋里的那朵黄玫瑰,而那朵玫瑰在舞台投来的蓝光下,好似一朵蓝色妖姬。
“你别误会。”傅观宁赶紧把花拿出来,凑近吧台白色的灯箱边上,“黄玫瑰,寓意是友谊和幸运,没有别的意思。”
“不是哪个男人都像你,能把花语记得那么清楚。”温凛的语气还是冷冷的,表情却稍稍恢复了平和,声音也是给足了面子的低,“情人节不要收除我之外任何人给的花,如果被熟识的人看到,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吧?”
“抱歉。”见丈夫似乎没有提别的问题,傅观宁暗自松了口气,低眉顺目地应着,像只羔羊一般被丈夫牵走了。
他心想,我也很希望收到你送我的花啊。
哪怕只有一支。哪怕不是玫瑰。可是你给我的只有一张黑漆漆的卡。
他们肩并肩相偕上车,温凛坐主驾,他坐副驾。
车内是种沉闷的暖,他们彼此默契地闭口不言。
傅观宁觉得自己和丈夫应该是各怀心事。
丈夫没有提到司远。不知是赶到吧台附近时光线太暗,没有看清对方,还是不能确认他们两个有没有互通姓名身份,抑或是心中已有了某种决断,只待回家后谈。
回家要谈什么,他倒是不怕,因为他和司远今天是头一遭接触,清清白白的无可指摘,就是他说不清楚,店内的监控也能帮他说清楚。
他只是惆怅。
司远确实和丈夫很像,温柔体贴周到,但是也不同,他所流露的情感中没有克制,没有压迫,亲近却无狎昵,恰到好处却不是教科书式的标准。他现在懂得了,丈夫对司远的评价是准确的,并未增添什么情人滤镜。这不是说司远完美无缺,只是微小的瑕疵反而令他的好更加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