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舟摇慢慢地握住了江映离的手腕。
江映离的手便渐渐地松了开去。
阮舟摇将自己的手掌与江映离的手掌交叠……
手指插入手指,紧紧地握住。
江映离盯着他们两人交握的双手,仿佛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转移了注意力。
阮舟摇柔声道:“师尊,我并未对当今的皇帝做过什么手脚,妖师,他也没有。”
江映离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只冷冷地看他道:“你敢肯定?”
阮舟摇道:“我们不欲引起阎浮提其他修士的注意,若是真对皇帝动手脚,当然打草惊蛇。”
江映离皱了皱眉,忽然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阮舟摇正想摸上那么两下,时机飞逝,不由有些遗憾……
“你有没有发现,便如那日我问你汤家之案是否是你所为……你的回答,都只告诉了我一点:你那么做对你没好处。”
阮舟摇仍想摸江映离的小手,心不在焉地道:“师尊觉得这理由不够充分吗?”
“不。”江映离盯着他,道,“我只是在想,若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对你有好处了,你是不是就会高高兴兴地去做了?”
阮舟摇沉默片刻,然后笑道:“师尊这是说哪里话?忽然就给弟子扣上这样大的帽子……”
江映离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坐到床边,道:“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也许什么都还没做,但以后呢,将来呢?你扮成这副模样,又不肯让我想起过去,你知道你想做的事得不到我的认同,想必,你想做的事,和作奸犯科也没太大的差别。”
阮舟摇低声道:“师尊想让我做个好人。”
江映离扭头看他:“很难?”
阮舟摇道:“做‘坏人’太久,有点习惯了。”
江映离抿唇道:“打破旧习惯,自然就能养成一个新的。”
阮舟摇道:“师尊,当你走路的时候,你可曾注意让自己不踩到地上辛苦劳作的蚂蚁?”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蝼蚁太小,这又怎么时刻注意?”
阮舟摇道:“是了是了,在我而言,有些人有些事便都是蝼蚁。我纵然有心注意,但那毕竟不是我的本性……”
江映离心头一紧,起身道:“不,那不可能是你的本性!”
阮舟摇微微一惊,见江映离反应如此之大,忙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态,也起身将江映离抱住。
江映离挣了两下,没挣开!
阮舟摇哄他道:“以后我会为师尊多加注意的,师尊就不要生气了……”
亲吻,安抚……
江映离开始挣扎,后来便渐渐地安静了许多。
“秋中要办祭典,师尊,等祭典后我就和你回太衍看平安……”阮舟摇带了点儿遗憾地在他耳边道,亲了亲他的耳朵,“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阮舟摇迅疾跃出窗外,而在他刚跃出窗外的那一瞬间——
“叩叩。”
房门敲响了。
江映离理了衣冠,开门,就见孟航一站在门外。
孟航一几乎立刻就蹿进了屋内,在屋内四下徘徊,仿佛在找什么似的。
江映离道:“航一,你在找什么?”
孟航一道:“是不是大错找来了?”
江映离道:“……什么?”
孟航一道:“师尊不惯说谎,告诉我,方才是不是大错找来了?”
江映离有些不自然地道:“你大晚上的不休息,就想问为师你师弟来没来么?”
孟航一盯着他,盯得江映离甚至都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帘。
“师尊,我很难受!”孟航一忽然呼哧呼哧地喘了一阵,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襟,有些绝望地道,“大错找你,我……我很难受!”
江映离怔了怔,面上甚至显出些茫然无措来。
孟航一的难受并不似作假,可是他不知自己的徒儿为何会如此难受……
想安抚,却无从说起。
孟航一却不等江映离反应过来,退后一步,就跑了。
“航一?!”江映离追了出去。
孟航一却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映离站在院落中,月色从头顶倾撒下来,瞧着那扇被关上的门,一阵的冷意。
阮舟摇在暗处注视着江映离,一直等江映离动了动,回房,方才转身离开……
“卫子坤。”
“君上?”
“你帮我,查一件事……”
转眼即是秋中。
圣驾移至小义州至东处的义山山脚。
三大世家都早早地到了义山山脚。
江映离师徒俩跟着大部队的散修,亦在义山山脚处住下。
黑云漫天,近几日连天暴雨,把整个义山都弄得泥泞不堪。
赵家家主自告奋勇地要施法,莫司问却把人给拦下了。
“皇上,这雨若再下下去,大典恐怕不能如期举行。”赵家主非常诚恳地建议道,“我们只是略施小法,不过是为了祭祀能够更好地举办成功,老天不会怪罪的。”
莫司问摇了摇头,道:“祭祀还未开始,若我们这么快便‘逆天而为’,纵然改了天气,也未必能得什么好运。”
赵家家主欲言又止,没有阻拦。
江映离心中却不由地想:难道这污浊泥泞遍地,便能有好运气了?
大雨连下了几日,就在世家等人都以为祭典要推迟的时候,祭典前日,大雨正好停下。
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江映离走出客栈,仰头望天。
苍穹干净得像一块透蓝的宝石,但哪怕这天上再美,地上却也腥臭难闻……
“呕……”
孟航一闻到浓重的草木泥土腥气,忍不住干呕了好一阵。
江映离给了他一颗清心丹。
孟航一似乎有些别扭,别扭地道了谢。
那日他们师徒间的争执,若说没有什么影响,肯定是骗人的。
孟航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江映离和阮舟摇之间的事他早就猜到了,但当他猜测阮舟摇是那个为上之人时,却有能将他心脏挤爆了的郁气!
他那么崇拜江映离,江映离在他心中便如日月一般不可亵渎。
阮大错!
偏偏是阮大错!!
阮舟摇若是委身于江映离,他虽然吃醋,也没有这样重的心结,可是江映离是那个下面的人……
孟航一偷偷地看了江映离一眼,江映离察觉到了,问:“一颗清心丹不够?”他又从须弥戒子中取了一颗,给他。
孟航一忙道不是,不过江映离都把清心丹倒出来了,他也就接了过来。
江映离闻着山林间几乎冲鼻的草木腥气,眉头紧皱。
“皇上,这,是不是太臭了……”田家家主忍耐着没有在莫司问面前捏鼻子,因莫司问要在祭典举办前“维持天然”,连去腥臭的阵法他们都不能设。
莫司问竟然面不改色地道:“天地的气味,又怎么能算臭呢?”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有一个婢女实在忍不住地吐了一地,这一吐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另有两个侍从也跟着吐了。
莫司问的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他身后的总管太监很是有眼色,挥了挥手,便有人将那两个侍从婢女给带了下去。
“国师还没到?”
总管太监道:“国师府的人说,国师已经赶来了。”
莫司问道:“他就是走路也该到了,何况他能御风……”
田家家主趁机道:“圣上可是要让国师主持祭典吗?这祭祀大事,国师姗姗来迟,若是让他来主持,是否对老天不敬?”
一大部分修士纷纷附和,这田家,正是三家之中“招兵买马”最多的一家。
莫司问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那田卿认为如何?”
田家家主道:“我认为,圣上应该亲自主持!”
莫司问摇了摇头,摆手道:“谁主持,朕心中已有决定的人选了……”
赵家家主与孔家家主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心中竟都冒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小皇帝真让阮舟摇主持,那还不如让田家家主呢。
……………………
山路蜿蜒。
枯枝、断木。
无论大路小路都是一股潮湿混合着腐朽的气味。
“呕——”
“呕……”
“略——”
阮舟摇瞧着变回原形,趴在路中央翻肚皮吐舌头的大蟒蛇,不由地踢了它的尾巴一脚。
大蛇立刻把尾巴甩到了另一边让他踢不着,继续躺在那儿。
“我是让你来帮我干活的,不是让你在这里挺尸的。”
大蛇刚张大嘴巴想说话,那一阵腥气冲入鼻间,它又腹部肌肉收缩,翻过去干呕了好几声……
“……”
阮舟摇有点儿后悔把佘归真带来了。
佘归真虽是“野生动物”,但是昆仑山地处极寒,干净得很——谁能想到一条蛇竟然能闻着山里的味道吐得这么厉害呢?
佘归真道:“你,到底,想让我闻什么?”它呼哧呼哧地开合着大嘴巴,“臭,都是臭的!”
阮舟摇道:“闻一闻,尸体的味道……”
佘归真翻了个白眼——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象:“山里,死掉的鸟兽那么多,到处都是尸体的味道!”
阮舟摇面色有些诡异地道:“我是说,人修,尸体的味道!”
佘归真一个翻滚就把自己的大脑袋昂了起来:“你是说死人?”
阮舟摇淡淡地道:“就是死人。”
佘归真仔细吐舌头查探,最后道:“臭味太浓了,闻不太出来。”
阮舟摇道:“一点都闻不出来吗?”
佘归真又仔细地闻了闻,道:“有很多尸体的味道,可是气味太杂,我不确定。”
阮舟摇便示意他缩小变细,再让他缠到了自己的手上。
阮舟摇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这让佘归真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不是要参加祭典吗?”佘归真不无疑惑地道,“让我闻死人,是干什么?”
阮舟摇摸了摸它变小了的脑袋,道:“只是想印证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阮舟摇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它。
佘归真“嘶嘶”地吐着舌头,尾巴缠着他的手腕,昂着小脑袋道:“我不确定那些尸体的味道是不是都属于人修,不过,我闻到了酒混合着丹砂的气味。”
阮舟摇浑身一震:“丹砂?”
佘归真的脑袋冲某个方向顶了顶,道:“在那边。”
阮舟摇想了想,从自己的储物戒子中取出了块金丝鼠肉干,放到了它的嘴边。
佘归真兴奋地一口就把肉干吞掉,“嘶嘶”地昂着脑袋,期待着阮舟摇再给他一块。
阮舟摇便带了点儿诱哄地道:“我还要去见小皇帝,分不了身。”他又摸了一块金丝鼠肉干晃到佘归真的眼前,“不如你帮我去探查一番,等你回来,这些肉就都给你……”
佘归真不疑有他,兴奋地就答应了:“好啊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吃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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