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阮舟摇提着一截横木,重重地撞向因果钟。
因果钟旁的小沙弥被骤然而起的钟响吓得哆嗦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在他身后嘀咕念叨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你在念叨什么?”阮舟摇瞥了他一眼,不大客气地道,“嗡嗡嗡地好像有蚊子在我耳边飞似的……”
因江映离听他“坦白”之后,神情并未好看多少,阮舟摇正是暗火攻心之时,恨不能把这破钟都给撞坏了!这时候在他身边聒噪……不免就被他迁怒了。
小沙弥却是惊了一惊,没想到他会理自己,把书卷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道:“没念叨什么!”
阮舟摇“咚”地一声,又撞了一下钟。
小沙弥见他没继续问,便扭捏着,道:“……其实是昨日师兄留的功课,题目叫: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阮舟摇淡淡道:“倒是个好题。”
小沙弥重重地叹了一声,道:“但我想不出。”他瞄了一眼被撞得微微震颤的因果钟,道,“我师兄已想出来了,他说此题便为‘因果’,我若实在想不出来,便可来这儿听听因果钟的钟声。”
阮舟摇道:“那你恐怕打错了主意。”他淡淡道,“我已敲了十多天的钟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小沙弥道:“我也没有感觉……”他烦躁地道,“一定是我静不下心——我为什么总是静不下心!”
阮舟摇没吭声,继续撞钟。
小沙弥也不在乎他是否搭理他,自个儿喃喃自语地道:“……像因果钟这样的神器,便我不静心,总也该能体悟到几分的?”
阮舟摇的动作忽地就顿了一顿。
神器……
这因果钟会是神器?
前世为使妖魔二界与阎浮提的空间重叠更为凝实,他与古丁龄用了四样神器分别镇在东南西北四大界州……
范飞平手中的恒阳剑,江裳手中的紫凤萧,满月宗封存的浮生镜,以及昆仑山内的混沌莲珠……
其实还需要一样神器镇在当时人间龙脉所在地——金陵州内。
可虽然推算到神器会在北界州附近出世,妖师与他却都没有寻到什么踪迹……
最后,古丁龄用元灵珠代替了神器。
他还记得今世的蓬莱仙乡,琼华长老曾说江裳推演到破山宗方位有神器现世……
难不成,就是因果钟?
忽然有人御风而来,比人先到的是杀意蓬勃的剑气。
阮舟摇推开小沙弥,躲自钟后!
因果钟被剑气重撞,发出他们肉耳听不见的巨响!
“咚——”
仿佛神魂都要被撞了出来。
阮舟摇膝弯一软半跪下去。
御风而来的某人猝不及防,也直接从空中跌落到了高台上……
是范飞平!
范飞平刚一跌落便要爬起,但因钟声厉害,一时无计可施。
小沙弥早已被因果钟的钟声震晕。
阮舟摇呼吸困难,大脑一片空白,他艰难地站起身,接近因果钟……手掌按上钟顶,击断了系钟的绳索!
“咚——”
因果钟落地,又是重重的一声。
直击神魂的响声令刚爬起来的范飞平几欲作呕,没奈何地靠在了高台的围栏上缓过那一阵冲击。
阮舟摇强将因果钟装入自己的灵台,因果钟还未认主,他便以恒阳剑杀器之利,压制住了它……
没有凶性的因果钟虽对他有排斥,但只是隔绝了阮舟摇的灵力侵入——阮舟摇未让它认主,它便是永远在他的丹田之内也不可能为他所用……
“神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范飞平提了本命剑,指着阮舟摇道:“妖魔怎敢再动神器?!”
又是铺天盖地的剑气,但他们两人都被因果钟那两下给震懵了。
范飞平的剑都已刺到了阮舟摇的跟前,来势不甚灵活,阮舟摇就地打滚便躲了开去。
范飞平喘着粗气,艰难靠近,再要一剑——
“师尊,你干什么?!”忽然有人阻住了范飞平的攻势,大惊失色。
范飞平走路都有打飘的意思,艰难地道:“子越,你让开!”
来人正是范飞平的小徒弟苗子越!因听闻范飞平要来抓阮舟摇,就也偷摸地跟了过来……
但他没想到刚到就瞧见范飞平步步杀招,两人如此弩拔剑张!
“……师尊,你莫激动!你若此时杀了阮师兄,师伯还有太衍那边可就说不清了!!”
范飞平怒道:“他做贼心虚,到现在都还要顽抗!”
苗子越忙道:“可他毕竟是江师叔的关门弟子——他是太衍内门弟子,师尊你怎能轻下杀手?”
阮舟摇半躺着,手往后,撑着地,因果钟对他的影响极大,他现在魂海紊乱,眼前几乎全是星星。
范飞平一个踉跄靠近,似仍有杀意。
苗子越反射性去抱他的腰,范飞平失去平衡,带着苗子越一起倒在了地上……
阮舟摇冷笑一声,道:“假公济私,蓬莱仙长真当熟练!”
苗子越扶着范飞平,着急道:“你还说这话激我师尊做什么?!”
范飞平果然怒极!但因跌倒在地上,一时间竟也爬不起来……
“轰隆——”
寺外忽然起了大雨,一并雷声剧烈!
方才他们的动静不小,但不知怎么的,北山寺的人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阮舟摇艰难地站起身,发现高台上设下了结界!
“杀人灭口,不愧是蓬莱仙长!”
苗子越眼瞧阮舟摇从须弥戒子中取了一把剑出来,面上露出些许的惧意:“阮师兄……”他倒也很聪明地道,“你现在神魂不稳,未必打得过我,我蓬莱此次来了许多弟子,你千万不要乱来!”
阮舟摇道:“蓬莱来人?”他冷冷道,“我倒不知蓬莱来那么多人是想干什么?”
苗子越道:“师尊说你已入魔,还挟持了江师叔……”他的话音低了低,又抬高了道,“且师尊他被神器所伤,是你所为!”他道,“破山宗灭门血案,有人指证!你因得罪了破山宗,被找麻烦,所以蓄意报复——”
阮舟摇道:“我既然能灭了整个破山宗,你师尊还敢单独一人找我?”
苗子越有些尴尬地道:“师尊修为比你高那许多,只是你仰仗神器之利……”
若不是阮舟摇得了恒阳剑,蓬莱也不敢信阮舟摇有这样的胆子与能力妄为!
范飞平受的伤是真实的,而且也的确是恒阳剑造成的伤口。
神器的威力使得他手上的伤口愈合得很慢。而光是以下犯上这一条,就足够蓬莱忌惮!
阮舟摇果然入魔了!!
破山宗的血案是不是他所为都不过是罪名轻重的问题,他们只想知道,阮舟摇是否真的入魔!
“——去!”
受苗子越搀扶的范飞平猛然睁眼,阴极幡从天而降将阮舟摇罩住。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
阮舟摇早防备着他使阴招,但因范飞平所用的法器他前世今生都未用过,尝试反抗无果,被擒了个正着!
“神器伴生?”阮舟摇瞳孔微缩。
范飞平手上怎会有如此多神器相关?
今生他还未得恒阳剑,但却已有蝶纹焦尾琴与这阴极幡!
范飞平推开了搀扶他的苗子越,不由分说地把他收入了袖子里!
“……便是魔也就罢了。”范飞平冷冷地道,“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引诱于他!”
“师叔,这边请……”
白衣玉冠。
仍是冠口衔珠,两条长长的发带。
江映离面无表情,在弟子指引下步上蓬莱功过殿的长阶。
但只见两侧蓬莱弟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应的肃穆神色,半垂着眼,恭敬地迎接于他。
殿堂巍峨,时光在这里留下了数不清的印记……
蓬莱掌门岑远道瞧见他似乎很是高兴,近乎未顾礼节,便拉着他到上首一旁坐下……
“方师弟说你到了,我还不敢信……”岑远道关怀道,“师弟久在太衍不曾出山,一别经年,不知近来可曾安好?”
江映离颔首道:“好。”顿了顿,却又道,“但我的徒弟不太好。”
岑远道面上浮现些许尴尬之色,把怀中拂尘放至一边,稍稍凑近了他,低语,道:“当年师尊飞升前,便已料到会有今日。若阮错真的入魔,一旦出事,我三山都不好对阎浮提交代……”
救下阮舟摇隐瞒了整个阎浮提!且古丁龄的预言并非只是意气之语,天道可证!
他们将人救下已足够慈悲。尽人事……听天命!但若再行放纵,万一古丁龄当日之言应验,谁担得起那样大的后果?
江映离道:“我知道他入了魔。”他蹙眉道,“但他是血脉觉醒,并非道心入魔。”
岑远道叹道:“胆敢不顾长幼尊卑,重伤范师弟,师弟,你以为你这说辞旁人会信吗?”
江映离道:“我以后会好好管束他的。”
岑远道却摇头。
方疏华并袁秉等诸人约莫过了半刻钟便也出现在蓬莱功过殿前。
重华宫室被毁,但蓬莱却还保留了几座宫殿作为议事之用。
当年阮落岸,便也曾跪在功过殿中。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上首的人都已换了一茬,当年受审的魔,却早已魂飞魄散了……
“……琼华掌门师叔身体不好,单寻了个弟子传信。”蓬莱丹堂堂主康祺耀道,“是不是要等琼华再派人来?”
岑远道沉吟片刻,道:“师叔他既不愿让琼华掺和,到时将此事传信过去,也就是了。”
袁秉与方疏华等人俱都入座,寒暄一阵,都默契地没立刻提及阮错的事。
范飞平走入大殿中央,向岑远道与袁秉等人见礼。
挥挥手,让人将阮舟摇带了上来。
阮舟摇周身灵力被环绕整身的长长铰链锁住,刚入殿,第一眼便盯住了岑远道身边的江映离!
范飞平道:“牢各位师兄弟见证,阮错他确已成魔!”他不无冰冷地道,“此子性情乖张,魔性难训,若要压制其身上的魔性,不若将他封印至汝江道中,直到其弃魔身悔过为止!”
柳明坤连惯使的折扇都未曾打开,坐于上首,道:“汝江道乃封印大魔之地,阮错他尚未铸下大错,如此惩戒,是否稍过了些?”
黎宏飞则道:“彼之魔身,父母天生。他已成魔,若要舍弃魔身,岂非只有自尽一途?”
范飞平道:“当日妖师预言,如今一一印证,若不将其囚困,来日阎浮提尸横遍野,悔之已晚!”
尹剑持开口道:“罪还未犯下,便这么惩治,恐怕有失我三山的公平……”
方疏华连忙应和,道:“是啊,若阮错真做下了破山宗灭门血案,再这般惩治也不迟啊?”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知道包子的事,现在就知道他们俩会be……不过是真的快了,作者菌现在在日六,其实我也很着急到后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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佾情9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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