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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就在二太太扶着女儿的手眼见着又要威风起来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弱弱的抽泣,紧接着就是翠儿的哭腔:“二太太这意思便是奴家宁肯不要腹中的孩子,也要做计来陷害你吗……”

众人闻声齐齐看去,只见翠儿一袭单薄的嫩青色衫子,面容惨白,唇瓣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的发丝被汗水黏在一旁,显见是受了大苦。

饶是二太太见了她这般模样,也不好一口再咬死,只冷嘲热讽道:“哼,你打的什么主意那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不好受吧?”

翠儿站在门口,听着二太太的话,纤薄的身子仿佛受不住,明晃晃颤了颤,叫一旁的二老爷看得心疼,连忙上前要扶住翠儿。

那翠儿见二老爷走过来,顿时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滚珠子似的落下来,只颤巍巍喊了句“老爷……”便再不说话,一副强忍委屈的模样登时让二老爷心里揪疼,回头看向二太太的神色愈加不善。

再说二太太看到适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的二老爷这时居然满面心疼地去看顾小贱人,心里气得发狠,刚才稍稍缓和的脸色瞬间低沉。

这一触即发的场面,阮姿看得极为愉悦,一个翠儿就把二房搅得乱七八糟,连老太太压不住,可见东平伯府底子着实是虚了。

既如此,她也不妨再添一把火。

“祖母,二叔,现在翠儿也来了,就像大姐姐说的,无论如何,总该把事情问清楚了才好,不要冤枉了人。”有了阮沁前头那番话,这时阮姿再说,也不至于引人侧目,“翠儿掉了孩子已是哀恸,若是再弄不明白孩子怎么去的,不能给孩子一个交代,叫一个做母亲该有多难受啊。”

听着她话里有几分替翠儿说话的意思,阮珠立时便怒目扬眉去看她,她与阮姿前些日子已经撕破了脸,她自以为现在阮姿是故意要与她作对。

然而阮姿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注视一般,平静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早已被这件事情折腾地有些筋疲力尽了,虽是心痛翠儿肚子里那个孩子有可能是老二的儿子,但如今已经说什么都晚了,段氏是个胡搅蛮缠的,可段家终究还在,老二仰仗着段家,段氏是休不得的。

因此,这会儿听见阮姿也道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也面色不是很好地看了眼她,似乎是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可惜,阮姿现在不求着老太太什么,也根本不在乎东平伯府怎么样,她就是要来搅一搅这潭浑水。

见老太太不应,她也就静静垂下头,只不过垂头之前轻瞥了一眼还在门口的翠儿。

那翠儿倒是机灵,听完她的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攀着二老爷的袖子便哭道:“莫不是老太太不信我,老爷,您也不信我?”

二老爷支吾着不好应,着实是这事不好细查,这会儿都是风言风语,没个证据,他们斥责二太太一番也就罢了,可若真查出来是二太太做的,总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但二太太的娘家毕竟还在,他蓄养外室,又接进府里,终究是他理亏一些。

二太太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她敢天天到老太太院里来闹的原因。二老爷要是正大光明跟她说因她多年无所出,故而要纳个小妾,她虽抵死不愿意,但那是她理亏,段家即便偏向她,也不好做得太过。

可现在是二老爷自己在外面一声不响地养了个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有了身子才接进府里来,她就是做得过火旁人也说不出什么话。

见二老爷这般情态,二太太脸色稍霁,神情倨傲地抬眼去剜翠儿,心里打定了主意,待这事了了,她就让这小贱人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翠儿却是心里一沉,有些拿捏不定二老爷的心思了,不过想起之前给她假孕药的神秘人的嘱咐,只要她做得够狠,咬死了二太太,就是不死也得叫她脱一层皮!

想着,翠儿便朝着地上狠狠一跪。

二老爷吓了一跳,连忙叫道:“翠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你这身子……”

“老爷,老太太!”翠儿伏地大哭,“奴家一介贱命,不敢有所奢求,可奴家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他去得可怜啊,求老太太,求二老爷给他做主……老爷,老爷,奴家求求你,他已经去了,奴家不想他再遭受不白之冤,奴家不想他走得委屈……老爷,老太太……”

这样一番哭诉二老爷哪里受得住,连忙拉着不让她再磕头,但翠儿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一片,叫围观的不知情众人心中一阵酸楚,只觉她可怜。

看着她唱念做打一套齐全的架势,阮姿险些忍不住翘起唇角,她若不是早知道翠儿得了安王指点,只怕也要觉得她实在心思歹毒了。

孩子这一招对老太太先不说效果如何,对二老爷却是实实在在的罩门。不得不说,比老谋深算手段狠辣,安王他从不落人后。

阮姿心中爽快,同处一室的别人可就未必了。

二太太和阮珠一口银牙险些要咬碎,不过比起二太太一门心思放在翠儿身上,阮珠可就分了大半个心在阮姿身上。

许是这些日子,她在阮姿手上几乎没占着便宜,又兼着那日药铺门口张公子的事,她对阮姿是恨不得食肉寝皮,每每见着说上几句话就怒红了眼眶。

翠儿这番举动总算是起了点作用,二老爷心里急怒交加,立时脱口而出:“叫丫鬟们上来!”

伺候翠儿和二太太的丫鬟都被推了上来。

翠儿的还是那个粗使丫鬟,见着这样的场面,瑟缩着身子,连话都说不清,二老爷看着心烦,直接摆了手叫她滚下去,转而去问跟着二太太的。

翠儿和二太太都攥紧了手指。

那叫兰香的丫鬟低着头支吾了一阵,被老太太一句“说!”震得打了个哆嗦,声音颤颤地道:“奴婢伺候二太太进了翠儿的屋子,先还没什么,说了几句话,二太太就叫我们退了出去,我们伺候在门口,隔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二太太和翠儿吵了起来,然后、然后翠儿说了几句不好听的,我们、我们就听见翠儿大叫了一声,推门进去,就看见翠儿躺在地上……”

还没说完,二太太便惊叫道:“那是她抓着我的手,自己摔在地上的!”

“那是你的说辞!”二老爷也怒道,声音头一次盖过了盛怒中的二太太,亲耳听见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二老爷此刻心中的气愤已然达到了极致。

二太太气得浑身发抖,阮珠一边扶她,看见二老爷脸上她从没见过的火气,不由缩了下身子,没敢说话。

老太太皱着眉头又喊了几个萱辉堂的丫鬟,说辞都与兰香差不多。

这么一来,嫌疑好似全都到了二太太身上,饶是二太太再坚持说是翠儿自己,众人也都心里有了计较。

翠儿跪在地上,额角鲜红的血流淌下来,将一张苍白的面容衬得更加凄惨,声音哀婉:“奴家先头被二太太推倒,大夫已经说了最好静养,不宜大动,难道二太太是觉得奴家会冒着孩子留不住的危险也要嫁祸给二太太吗?”

是了,这就是最说不通的地方,翠儿那身子即便是要嫁祸二太太,也决计不会选择这种自己都控住不了的手段,毕竟,她还要靠着肚子里的孩子进门呢。

这么一想,屋子里的人都信了,看向二太太的神情也带了几分异样。

也就只有早知道一切真相的阮姿垂着眼帘,遮挡住眸中笑意。

看着台面下这场悲怆闹剧,老太太终于发话:“来人呐,扶翠儿姨娘去西厢里歇着,才掉了孩子,正是养身子的时候。”

安置了翠儿,老太太瞥眼看着堂下的三个孙女,冷淡地道:“今儿大丫头、三丫头来得倒是积极,只不过这种事也不该你们掺和,带着四丫头一块回去吧,没事多在院子里做做针线活儿,出去说亲也有个手艺。”

这话说得是极不客气了,阮沁当即面上一赧,咬紧了下唇。而阮姿对老太太的话无动于衷,神情平静地福了一福,老太太只怕是要私下里发落二太太了。这就不好让她们做小辈的围观。

只阮珠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望着脸色惊变的二太太,但老太太脸色极其阴沉,见她不走,又道了一句:“四丫头!”

阮姿也跟着:“四妹妹,咱们还是走吧。”左右她和阮珠的关系不差这一句两句的,还是心里爽快更重要。

果然一听她出声,阮珠恶狠狠的目光就移了过来。

阮姿背过老太太对她故意勾了勾嘴角,眉眼弯弯地无声说了一句:“四妹妹节哀。”

……

自从那日阮姿几乎把阮珠气得差点翻了白眼,第二日便传出二太太被禁足在后院,吃斋念佛的消息。

纵是老太太是私下底发落的人,但是内里已经千疮百孔的东平伯府几乎不出一个时辰,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光是想一想阮珠现在的脸色,她都要笑出来,不过这才只是她给阮珠的开胃菜,没了二太太约束的阮珠,不知道被阮沁撺掇着能做出什么来。

而阮珠也没有让她失望,仅仅隔了小半日,一直盯着阮珠的竹露就匆匆跑进来。

“姑娘,你猜我看见四姑娘什么了?”竹露神秘兮兮的。

阮姿手里正在看一本食谱,是安王前些日子送来的,上回她在梅园做菜不知是不是恰好对了他的胃口,隔段时间就送些菜谱过来,阮姿总觉得他是在暗示什么。

看见竹露表情,她放下书想了想,道:“是她去见大姐姐了还是大姐姐去看她了?”

“姑娘猜错了,都不是!”竹露兴高采烈地否认,终于有一回她家姑娘猜错了。

阮姿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呐呐低语:“难不成……”

竹露不知道她想什么,径直宣布答案:“四姑娘在侧门那里不知和谁嘀嘀咕咕了一阵子,我问看门的婆子,她说四姑娘给了她一两银子去打酒喝,她也不知道四姑娘是在跟谁说话。”

看门的婆子不知道,阮姿却隐隐有几分猜测。

不过,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她立时又抓着竹露确认道:“从昨天到现在,大姐姐真的没和她见过面?”

竹露看她在意,使劲回想了下,肯定地答复:“确实没有,昨天你从萱辉堂回来,四姑娘就回了自己院子,中间只去了一趟二房想去看二太太,可现在二太太门外守着的人是老太太的,没让见。然后,就是今儿一早四姑娘在侧门不知道和谁说话。大姑娘是从昨天回了落梅院就没再出来过。”

既然竹露这么说,那就是真没见,阮姿有些想不通地点点桌子。

竹露看她蹙着眉,不由好奇地道:“姑娘,你知道四姑娘是做什么了?”

“恐怕是买了些什么稀奇的毒药想来害我吧。”阮姿说得轻描淡写,心里还在惊疑阮珠若是没有阮沁暗中操纵,是没机会得到这样的门路的,而至少昨天以前,阮珠对她并没起杀心。

她犹在沉思,竹露却是听得心中一骇,看她这么淡定,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姑娘,你说四姑娘是买了毒药要来害你?”

阮姿轻笑看她一眼,淡定点头。上一世阮沁也是借了阮珠的手,只不过这药不是给她用的,而是给了另一个与阮沁不对付的贵女,听闻那人亦是诗琴双绝,在某次琴艺比试上胜了阮沁一头,阮沁便用了一种叫人浑身皮肤溃烂的毒药去害她。

想来,那毒药来历也是有些蹊跷,因此这次她忽然听见阮珠与人私下往来,瞬时便想到了那个东西。

只是,以前她以为阮沁是因着玉楼春的缘故才能得到那药,现下看来恐怕不是那个路子。

“姑娘,那我们该怎么办呀!”阮姿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竹露都要急疯了,四姑娘居然心肠歹毒到要害她们姑娘。

看她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阮姿笑道:“急什么,现在我都知道她要这么做了,难道还会傻傻的任由她算计吗?”

竹露顿时惊喜:“姑娘,你有主意了?”

未答她话,阮姿忽然一捶掌心,是她想岔了,阮沁既是存心要利用阮珠替她下手,自然不会到昨日才动手,想必是早早就引得阮珠动了心思,昨日的事情不过最后的引子,她就说为何这些日子阮珠每每要来她这里自取其辱,明明二太太一直叫她忍让,没有去巴结眼下毫无价值的阮沁,反而对她这个板上钉钉的安王宠妾故意刁难。

看来是阮沁也钻了二太太那时候一心与翠儿不和的空子,给阮珠洗了脑,妄想用阮珠来除掉她。毒药的来路什么的自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时机一到,而昨日二太太的事恰好给了一个最好的机会,阮沁只要在回去的路上与阮珠随意说上几句,已经被愤怒淹没的阮珠一定会上钩。

哼!还真不能小看阮沁呢。

想通了这些,阮姿回过神来就看到竹露依旧目露担忧,伸手拍拍她的小脸蛋:“你家姑娘等着她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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