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子再回来复命的时候,很悲桑狠悲桑的发现他家王爷和撒侍卫又把他联手抛弃了。问了守书房的丫头碧月,知道王爷到外书房会见十七阿哥去了。
十七阿哥胤礼素来崇拜他四哥的很,终其一生以他四哥胤禛为榜样。如今也年不过十二,却已经是举止言行活脱脱像极了胤禛三分。
胤礼还没有差事,比较闲一点。打听到他四哥今儿空暇,便巴巴儿找上门来。兄弟两个在外书房谈谈近况,胤禛又慢慢教导胤礼些待人处世的原则规范。
小高子找过来的时候,胤禛正和胤礼赏画。画是三月皇阿玛册封亲王的时候一并赏赐的,赵伯驹的仙山逸趣图。胤礼和他四哥一人拿着一边的画轴,专心听着四哥的评析和心得。
胤禛微微侧首看着胤礼,想起了十三弟小时候的样子。对他都是这样恭谨尊敬的。十三…皇阿玛将十三幽禁府中,未得圣旨不得看望。胤禛心中默默叹息。
“小高子,本阿哥正纳闷怎么会见不到你这个忠心护主的,可是我四哥派你去做什么好差事啦?”十七阿哥和胤禛看过画后归位坐下,微笑着对一额头汗的高公公开玩笑。
小高子快弯腰到地上了,诚惶诚恐回到:“哎哟,回十七爷,您折杀奴才了。伺候主子的事都是好差事。”
“拿来吧。”胤禛淡扫小高子捧着的红木描金的托盘。厚厚一叠纸张,中间露出一角杏黄色丝帛。“底下是什么?”
小高子知道爷定然会问,马上回到:“回王爷,小格格的字说是只许王爷过目。春花丫头本来要自个儿送来,奴才说不必了,于是她用锦帕遮了起来。”
胤禛不说什么,先细细的看弘时的练笔。小高子便禀报问的话。
“王爷,三阿哥每日下学后,从午膳过后直至未时习字,再接着练习一个半时辰的箭法骑射。字每日六篇,总共三十六篇,全都在这儿。”
十七阿哥咋舌,“四哥,弘时侄儿不过五岁,四哥就令他这样练字练箭,未免难为他。”
胤禛递给十七弟,“你看吧,这等笔法,若不早加练习,他日只会满纸荒唐。”说完微微摇头。
胤礼笑道:“对小孩子来讲,已是中上水平。”他这个四哥,对自己历来严厉,对自己的儿子要求也自然高了些。
胤禛没有回答,一张一张看起初晴的作业。一眼就皱起眉毛。先说字,毫无章法!随心所欲,东拉西扯。不只是幼稚那么简单,简直是乱到一发不可收拾!看她根本就没有用心临帖,全是自家手法。而且每一篇字墨色新旧如一,字也没有进步,怎么看都是在一个时辰里一口气赶出来凑数的。
胤禛心中不满,没有发作,再看她写了些什么。握在手中的纸张微微抖动了一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四四,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四在水中央……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纸张又一抖,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清。竟然想浑水摸鱼?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胤礼很好奇,胤禛很冷静。
诗经,长歌,宋词,初晴居然会背也会写。而且专挑情诗!
看来她在太子府一直疏于管束。胤禛本觉得初晴对他是一种天真的依赖,童言无忌的模样也可以谅解,现在看来,他不能再放任她了。
初晴同学度过了一个郁闷的端午节。
之前是好好的。荷叶露珠儿和茶叶配对,找福晋用满文写了煦尔嘉的名字贴在瓶子上送去太子府贺生辰。太子阿玛很高兴,又回赏了初晴许多珍贵精巧的小玩意儿和分量扎实的银两。其中有一样东西必须提一提的是一只长命锁。
因为锁片是当年太子幼婴时代挂在身上的吉祥物。赫舍里皇后生前亲自设计命内务府打造的。太子从小戴在身上,宫中无人不识。可以说是一种地位的象征。福晋乌拉那拉氏只反复让初晴好生爱惜,没有提及来历。
初晴喜欢吊着锁片的玛瑙和翡翠相间的项链,就顺手戴在了脖子上。一张明媚小脸儿被衬得更加清新亮丽。
初晴同学沉浸在飞来横财的喜悦中不多久,就发现了四四的异常。首先是她的情诗攻势居然一点作用也没有。四四出现的次数并没有增多,学堂也不来,福晋屋子也不来。再次就是端午节这天了。
五月节是个大节日,王府中的气氛也很浓厚。一早就有夏嬷嬷带着丫头往海棠苑的各个门梁上悬挂艾草叶,又让初晴用菖蒲水洗手。
春花做好了香袋,初晴欢欢喜喜的系在腰间裙子边上。她今天知道一定见得着四四,让春花给她打扮得格外用心。粉色的衣衫,水绿色的纱裙子,头发上还簪了茉莉花。
整个王府的仆役们都忙着洒扫庭院,在墙角洒上雄黄酒。天气热起来,高温便熏蒸着清凉的艾草菖蒲气息。
早起到福晋屋子里去吃饭,就看见了桌上摆着金字塔形状的小高高一堆粽子。冒着湿润热气的粽子由五色丝线缠绕,小巧可爱,惹人垂涎。
胤禛到宫中赴宴,一家人都等着他回来吃家宴。初晴也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四四。
天气濡热,胤禛心里有些烦躁。回到王府,脸色不耐的接受众人的请安。初晴喜洋洋的蹦跶到胤禛面前行礼,眼睛刚和胤禛对上,就被他眼神中的疏离和严厉弄懵了。
胤禛看见初晴迷茫失落的表情,把视线一移开,看见她脖子上的长命锁,眉头蹙得更深了。
家宴摆在正房西边的荣荫堂。厅堂外是烈烈夏阳。堂内被屋后的槐花树树荫遮盖了一半,清凉如水。胤禛在圆桌上位坐下,摆手示意传膳。不一会儿,早已等候多时的美味佳肴一盘盘被送上了桌。
婢女们鱼贯而入,将桌面摆的满满的。当中有节令特殊的食物,还有宫中赐下来的菜色,也有各个福晋家里或是别的王府贝勒送来的食物。
初晴对食物的兴趣一向高昂,可是今天她也蔫了。她离四四的视线范围一点也不远。四四右边坐了福晋乌拉那拉氏,接着就是她,弘昀,弘时,下去才是大格格,她娘侧福晋李氏。
桌子很阔很宽,每个人都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她基本就在四四正对面。但是四四压根儿不理她,这真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了。不是生与死,是我坐在你对面你也不想看我一眼。
初晴垂头丧气的咽下去小半个春花剥给她的糯糯的粽子,又扒拉着一块四福晋让兰烟加给她的一筷子红烧鱼。心不在焉的吃着,咳咳,被鱼刺卡住了。
一帮伺候的人忙端茶倒水抚背,四福晋也离开座位来关心询问。李氏也无奈做样子起身,靠外边一桌的府里的格格侍妾也慌忙离席。两位福晋都起身了,她们怎能继续吃着?
一时间颇有点人仰马翻。初晴被这阵仗急着了,讨厌的鱼刺也没下去,整的小脸儿通红,眼泪花花蘸在眼角。她眨眨眼,清晰地看到四四,她最在乎的四四无动于衷的表情。
接着,听他平淡的说:“不是什么大事,都归座用膳。”
或许是一向受宠,惯大了脾气,又加上实在是四四莫名其妙的无视她,初晴怨气冲天的回嘴说:“是啊,反正也死不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四福晋心里咯噔吓了一大跳,脸上依旧沉静如水,低声对初晴说:“晴儿勿要乱讲,今天过节,要说吉利话。”
胤禛却将银著重重一落,沉声喝道:“越来越不像话,还懂不懂规矩了?福晋是怎么教导的?”
四福晋泰然接受胤禛的指责。只希望王爷不要再追究初晴的错。
初晴却知道胤禛根本只是为了敲打她,没福晋半毛钱关系。她气势汹汹的高声道:“和额娘福晋有什么关系?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能管我?你想找茬就罚我好了,我才不怕呢!”
胤禛狠狠盯着初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居然敢挑战他的权威!她是一直当自己是太子的嫡女儿,他管教不得是不是?
“你既然身在雍亲王府,本王就管的了你!到院子里去罚站一个时辰!谁也不许求情!”冷厉严苛,不留情面,当断即断。
初晴一英雄,脑袋发热,顾不上装乖讨饶,直接冲出荣荫堂到外面院子里去晒太阳。厅堂内鸦雀无声,针掉在地上都能震破耳朵一般。怒气上的王爷谁敢劝?谁敢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