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凝眸回道:“我曾怀疑过瑶瑶……”
“不!”云轩脱口而出,摇头否决道:“瑶瑶虽然对我用错了情,可她也只是想要得到我的感情,做我的女人而已,她是那样柔弱的一个人,她下不了这样的狠手……”
染染紧紧皱起了眉头,从他怀中起来,为晨歌掖了掖被角,幽幽的说:“你倒是了解她啊!可是,你告诉我,为何当初谢君庭大婚,她要设计让我去代嫁?她若是当真没有心机,又如何会算准了我会答应?当时那一个一个的计策,可是像连环扣一样,让我挣不脱啊!”
“那时姨妈不是还在么?是姨妈和舅舅的主意,母后大概也是知情的,只是她选择了沉默。染染,过去的事,都有各自的利益出发点,咱们别想了好吗?”云轩柔声揽住她的腰,央求道。
“可是,我不提,并不代表别人便会偃旗息鼓,宫里陷阱太多了,防不胜防。再说了,你告诉我,瑶瑶若是没有心机,她为何住在宫里不回去?还不是为了接近你?”
“我都没有见过她几次,去母后和父皇那里,我也不曾主动和她说过话。你吃醋了?”
“不是醋,是刺!江云轩,我不妨直接告诉你,瑶瑶就是横在我心间的一根刺,她在皇宫一天,我心里便会纠结一天,她什么时候嫁了人离开了宫里,我才安心。至于该怎么安排她,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染染说着,转身离开了床边,来到桌前,拿过刘太医给她的关于用毒解毒的医书仔细看着。
“染染……”云轩忙跟了过来,轻轻扶着她的肩头,劝说道:“我答应你,绝不会单独见她,她和你二姨娘水火不相容,又没有了姨妈,且姨妈是为了救父皇和母后而惨死,我们不能被天下百姓说三道四,说我们忘恩负义。”
染染冷哼一声,咬牙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也不落泪,我的妹妹,我比你更了解。”
“你的妹妹,她也是我的妹妹啊!更何况,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
“好啊,跟我论青梅竹马是不是?你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去娶了她吧!封个皇后贵妃什么的,去吧去吧!女儿你也不要管了,看你的好妹妹去吧!”染染将书一扔,转身又回到了床边。
云轩情知她吃了醋钻了牛角尖,忙好言好语的哄着。
两人斗了一阵子,还是禁不住云轩的软磨硬泡,染染的气也消了。云轩连夜命刑部的人派了最得力的干将来,协助御林军和太医院侦破公主被毒的悬案。
而就在这一夜的黎明时分,前方传来十万火急的密报,江南城破,朝廷大捷!杜将军亲自率军攻入青州城,并占领青王府,活捉了青王第三子,也就是当时的江南三军统帅,从而控制了整个青州的兵权,将北江的旗帜顺利插入了失去实际控制已久的青州城楼!
云轩大喜,而接下来的消息却又让他心痛震惊。在城破的那一刻,青王挥剑自刎于青王府书房,已经半疯的青王妃旋即用沾满青王鲜血的宝剑也自刎于他的身侧,至死两人双手紧握,并肩倒在血泊中。
染染闻讯,又一次哭红了双眼,想要为青王妃在宫里树牌位祭拜,被青华劝止了。多事之秋,言行必须谨慎。
而云轩和染染最担心的君庭,据说早几天因为毒杀自己的二弟,被青王赐死,推下了悬崖,尸骨无存。染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醒来看到的是红着眼眶的云轩。
“云轩,对不起……他是我的朋友,他又曾帮过我救过我,我不是石头人,没有办法不为他而伤心,对不起……”染染哭的浑身颤抖,不住的摇头。
君庭逝去的消息是打击她最深的,她怎么都无法接受。他的音容他的笑貌,他的深情他的无奈,全都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想一想心头就会痛。
君庭!谢君庭,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那个风流倜傥的男子,他的生命里,最缺少的便是自由,如今他自由了,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也许没有战争和厮杀,那个世界里的他,也许才能得到几分真正的快乐……
“染染,我不怪你……知道他死去的消息,我的心,也很痛……我已经下令,按照王爷的仪制厚葬青王和青王妃,不杀他的三子,暂押刑部大牢,听候发落。”云轩垂下眼眸,竟有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若不是因为站在了对立面,他和他必然是真正的朋友。他们曾经一起喝酒,他们曾经一起游山玩水,他们曾经一起笑看群山,他们曾经一起策马狂奔,他们,还曾喜欢过同一个女人……他是懂他的,懂他藏在风/流外表之下的一颗纯净的心,懂他藏在放/荡行为之外的无奈,若不是因为战争,他们定然会是真正的知己,可是,没有如果……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了有人胜有人败,有人生有人死。只是,云轩没有想到,他竟会毒杀自己的亲弟弟,难道,这也是权力惹的祸吗?这样的君庭,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
这一次,无论谁劝,染染还是在自己的小院里设了牌位,为谢家逝去的所有人祭拜。那一日,她哭的几乎晕倒在灵位前。
她想了许多种结局,却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或者说她一直在刻意逃避这种惨烈的结局,她实在不愿意相信,那样俊美的男子,如今已经化作了山间的一缕孤魂,不愿意相信,那样温柔善良的青王妃,如今也已香消玉殒。
战争啊!权力啊!就那么那么的重要吗?让人为之生为之死,为之牺牲一个又一个的亲人!
青州城破后,江南战局已经完全翻转,杜将军占据了优势,乘胜追击,收复了一处又一处江南的城池,不到半个月,便将江南本就不多的失地完全收复。
晨歌的病反反复复,偶尔会醒,醒来病恹恹的没有精神,睁着眼睛蹬跶一会儿,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所有人都在担心,这个毒会不会影响她的成长。染染和云轩商议好了,待她的毒基本解了,江南平稳了,便寻个借口悄悄将她送出去,到山清水秀远离俗世的地方去休养,这样对她的身体有益处。
晨歌的病情一直瞒着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的太上皇,几次都是他强烈要求见晨歌,才将晨歌抱去一会儿。太上皇昏昏沉沉的,也分不清晨歌是真睡假睡,见她脸色红润也没有怀疑什么,见到晨歌还嘱咐所有人小声些,千万不要影响他的宝贝儿孙女睡觉。
染染等人不敢久留,生怕露馅,让他看几眼,便会匆匆抱走,所有人都悄悄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希望太上皇能够坚强起来,好好养病,早日恢复健康。
阳皇后念着念着佛,手上的佛珠突然断裂了,珠子四处飞溅,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阳皇后呆呆望着散落的佛珠,又抬头看看佛像,有泪光在眼底涌动,她低低的呢喃:“我要走了吗?佛祖您是想让我不要再念了吗?你也觉得,我活了太久太久,是吗?”
佛像不语,阳皇后闭上双眸,眼泪从眼底滑落,她低低的呢喃:“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说着,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用双手捂住口,再松开,一手的鲜血。她的肺病已经很久很久了,可是,她从来不说,也不看太医。
因为,她觉得自己活了太久了,再这样孤独的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就算她再活一百年,她在这个尘世,还是孤独的……曾经受的伤,太重太重了,她不想再撑下去了。
江雨良,若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尘世,去另一个世界,我们的来生,是否能换一种身份面对?你不再对我无情,我也不再对你心心念念,我们换一换身份,换一换心底的感情,可好?
今生你从未真的爱过我,哪怕我有多爱你,若有来生,我不舍得不遇上你,但别让我爱上你,换你也来爱我一世,哪怕只有一世,可好?
阳太后站起身,一步步向外挪去,走出佛堂,阳光照在身上,是暖的,却又那样刺眼。她已经习惯了佛堂的清净和阴暗,这样的光线,总是让她觉得难以适应。
推开了迎上来的宫女,她脚步蹒跚的走到自己房中,换上了干净又好看的宫装。虽然不是太后的盛装,只是一身便裙,却已经足够衬托出她还依稀可见的美丽与高贵。太后的正装?嘁!她不稀罕。曾经,她以为那是无上的荣耀,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后,她才知道,就是因为那一个身份,她失去了太多太多……她宁愿自己不是一个太后,而只是一个有夫君疼爱的平凡女子。可是,这样的希望,她这辈子注定再也不能去追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