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不动声色,瑶瑶唱戏,她便也配合着她唱一出戏。
大夫仔细凝神诊脉,慢慢的,汗渗出了额头,晶莹的汗珠闪闪发亮,染染看着,心底冷笑,便知道,大夫是奔着她怀孕一准是五个月的结果来的,没想到,出乎他们的意料,还真是六个多月,所以他没法开口了吧?
“大夫,您很热吗?”染染眨着大眼睛,很不解的问。
正在诊脉的石大夫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抹去额头的汗,堆起一抹笑意恭恭敬敬的回道:“您屋里暖炉太多,是…是有些热来着!”
染染收了收自己的衣裳,打了一个哆嗦说:“那为什么,我还觉得冷呢?难道是我的身子有什么不适?”
一句话将柳太后的心提了起来,她脸色一变,忙催促道:“快,石大夫,你快给染染好好瞧瞧,她怕冷是怎么回事?你先看着,回头把结果跟太医院的太医们共同会诊一下……”
染染原本坚硬的心因为柳太后的紧张而稍微软和了一些,虽然她知道她更担心的是孩子,可是她能打心眼里顶着流言还关心这个孩子,她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流言太盛,即便是魏太医说了孩子六个月,她心底也未必就不打思量,如今她能偏重于相信孩子是云轩的,已经不容易了。
染染再悄悄看了一眼瑶瑶,见她紧紧咬着唇,紧张的盯着不停冒汗的石大夫,染染心底冷笑,却也不再多说。瑶瑶动她就动,瑶瑶不动她也不动,为今之计,好好生下孩子为首要之重,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撕破脸,以免她破釜沉舟,反倒下了黑手。
柳太后的话打破了僵局,石大夫也知道孰轻孰重,哪怕他是受了杜瑶瑶的嘱托来的,可是他只要撒了谎,便一定会被揭穿,他不能冒这个险,只能据实禀报。
“回太后娘娘,杜小姐的脉象平稳,母子无忧,确实是身体稍微虚弱了一些,在下给她开几幅药,好生调理着便是了。”石大夫低声禀告道。
“石大夫,你可看仔细了?”瑶瑶脸色微变,眼底的失望藏都藏不住,忙意味深长的提醒道:“石大夫,你可看准了?千万别看错了。孩子真的没事?姐姐也没事?对了,孩子是七个月还是几个月来着?”
石大夫忙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禀道:“草民字字属实,杜小姐和孩子都无事,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估计再过三个月便要生产了。”
柳太后松了一口气,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忙笑着说:“快起来吧!芳莲,有赏,重赏!”
芳莲过来赏了大夫,瑶瑶的指甲几乎都要掐破手心了,却笑着拍拍胸口说:“这样便好了,宫里宫外的大夫都说姐姐没事,那便是真的没事了,真好!真好啊!”
瑶瑶拍手笑着对柳太后说:“姨妈,这下您可该放宽心了吧?”
柳太后笑着抓着染染的手,心情愈发好了起来,扭头看向瑶瑶,带着几分宠溺说:“还是瑶瑶细心,回头本宫也赏你!”
瑶瑶甜甜笑着弯腰拜道:“多谢太后!”
柳太后一边吩咐人拿着石大夫的方子去熬药,一边对染染说着嘱咐的话,染染笑着应了,不烦不燥,瑶瑶的笑容堆的艰难,弯了弯腰又禀报道:“太后,瑶瑶送大夫出去,您多陪姐姐说会儿话。”
柳太后点点头,瑶瑶便引领着石大夫走了出去。
出了思玉轩,瑶瑶示意宫女慢行,自己和石大夫在前头走着,压低声音质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说是六个多月?你怎么不说五个多月,或者,模糊说五六个月也行啊!只要不说是六个月……”
石大夫战战兢兢的回道:“可是,杜小姐她真的是六个多月的身孕了,瞒也瞒不住。宫里那么多的太医,随便找一个诊下脉,就真相大白了。”
瑶瑶咬牙说:“可江南明明流传过来的话说,她怀的是谢君庭的孩子,怎么就六个多月了呢?”
石大夫摇摇头,叹息道:“流言越传越虚渺,更何况从江南传过来,经过了几千里路,势必越来越发酵,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瑶瑶心说,我就是让它们像真的!只是,没有想到,小贱人真的怀上了云哥哥的孩子,这可怎么好?她若是生下一个男孩,岂不是母凭子贵?那么,她的前途必然更加耀眼,她杜瑶瑶可怎么办?
柳太后离去后,很快石大夫开的药就有人煎好送了过来。
染染笑着打赏了来人,在他们走后,走到桌子前,看着那一碗汤药,又转头看了青华一眼,轻声问:“姑姑,您说我是喝,还是不喝?”
青华过去闻了闻,又用银针试了试,摇摇头说:“没有毒。”
染染便站起身,端起药碗就要喝,青华一把拦住了她,轻声说:“奴婢说没有毒,并不是就可以喝。开的药本身是没有毒,可是你也本身就没有病,别喝了,我们不需要,再说了,咱们要以防万一,奴婢也不敢保证,咱们什么都能查验得到。”
染染轻笑了一下,点点头:“姑姑说的对,咱们不冒险,谁开的药也不喝,我相信,孩子一定比母亲还要坚强!”
说着,端起那碗药,转身倒进了花盆里。
第一次在皇宫留宿,染染甚是紧张,反反复复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后半夜,她想要起夜,睁开迷蒙的双眼,还未转身,忽然发觉身后多出一个人来。染染惊了一下,蓦然清醒,惊觉背后的人紧紧搂住了她的前胸,身体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下巴紧紧挨着她的头顶,睡的正香。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隔了多少岁月,她都能清晰的分辨出来,除了该死的江云轩,还能有谁?
染染想抬脚向后,将他踢下去,可是脚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出手。
背后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仿佛他睡的很香,也许,他很累,他许久不曾睡的这样舒服过了。
染染叹了一口气,轻轻掰开他的手,将枕头塞到他怀中,摸到床尾,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解决了问题,想要爬回床,可是他那样霸道,翻了一个身便几乎将大半个床都占据了,她沉吟了一下,抱了两床被褥,转身来到榻前,自己铺好,在榻上躺了下去。
他抱着散发着她的发香的枕头睡的正沉,姿势放松,呼吸起伏有度,一看便知道睡的极好。
染染睁着眼睛看了他半天,终究熬不过阵阵困意,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早晨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先朝床上看去,却发现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想必是早朝去了,声音竟那么轻,她一直在睡,根本未曾被吵醒。
用了早膳,田公公和隋青带了御林军来,说是一会要护送她回云王府。
“隋青,你回去吗?”染染惊喜的追问。
隋青摇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问:“染染,你昨儿夜里怎么气皇上了?皇上一早上就脸色铁青,还在朝堂发了火,吓得大家都不敢吭声,下了朝便躲在御书房里批阅折子,谁也不搭理。”
染染纳闷的摇摇头说:“我没有啊!”
隋青叹了口气,幽幽的问:“染染,你要折磨皇上到什么时候?女人啊,就不能软和一点吗?”
“呸!死隋青,就知道你凡事都是向着他的。”染染轻轻啐了一口,恼恨的说:“我哪儿气他了,是他自找的!”
说着,转身去收拾东西,气呼呼的上了马车出了皇宫,径直往昔日的云王府而去。
云轩做了皇帝,翠浓是贴身侍奉的丫头,又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按说必然是要进宫服侍的,只是她也有了身孕,云轩怜恤他们夫妻,加上隋青封了武官,便又赐了新的宅院,让她好生养胎,不用进宫来侍候着了,孩子大了再说,如今听说染染要回来,她一早便带着英慈在云王府候着。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青华和燕平扶着染染下了马车,染染刚刚站定,便看到红着眼眶定定望向她的翠浓。
染染的眼眶也湿了,嘴唇哆嗦着,想要高声喊着翠浓的名字,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调子,翠浓早已大步奔了过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节,抱着染染,唤着她的名字便哭了起来。
她一哭,染染也忍不住落了泪,小英慈也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腰唤着:“姐姐……”
染染和翠浓一拥抱,便觉得很不舒服,擦着眼泪低头看去,见两人的肚子都鼓鼓的,一抱便碰在了一起,哪能和从前一样亲密?
染染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轻声说:“翠浓,你瞧,咱们见面抱头痛哭,他们也抱着头在欢呼呢!”
翠浓也笑了出来,笑容又飞快落下,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哭着唤她:“染染…傻染染,你还知道回来么?”
染染红着眼眶,笑的让人心酸,反问:“翠浓,你不希望我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