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宰相收了口,目光深邃的看向瑶瑶,瑶瑶抓住柳宰相的衣角,哭着说:“舅舅让瑶瑶做什么,瑶瑶便做什么,只求舅舅帮帮瑶瑶!”
柳宰相小声说:“舅舅原本要在杜染染回来的路上动手的,可是皇上和太后似乎就怕人刺杀,明里派了大队人马保护,暗里又派了无数暗卫,若是动手代价实在太大,且容易暴露,只好跟了一路还是放弃了。”
瑶瑶也咬着牙说:“瑶瑶老早就让二姨娘派人放出了杜染染怀的是谢君庭的骨肉的消息,也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可是,他们母子竟然还是在护着她。舅舅,这可如何是好?”
柳宰相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你这一步倒是做的非常好,你看,杜染染回来之后身份尴尬,说皇妃不是皇妃,说是不相干的人又不能说真不相干,现在大家都还称她杜小姐或者杜姑娘,便是一个最好的说明,说明皇上和太后还有些忌惮,生怕那孩子真的是谢君庭的。”
瑶瑶咬牙说:“魏太医已经说了,六个多月了。”
柳宰相点点头说:“你再将听宫人们说的那日的情形说一遍我听听。”
瑶瑶便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又说了一遍,柳宰相想了很久,不确定的说:“刘知荣师徒和魏太医都是皇上的心腹太医,他的话有可能是真的,但也有可能是皇上的意思。”
瑶瑶摇摇头说:“只怕皇上再大的气量,也不会容忍杜染染生下谢君庭的骨肉吧?还那么宽容的养在自己名下,天下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
柳宰相沉吟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说:“未必!皇上对那丫头的心,咱们一早就知道有多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这样,咱们想办法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再给她诊一次脉,就确定是她的孩子到底有几个月了,如何?”
瑶瑶点点头:“好,都听舅舅的。”
柳宰相俯首耳语了几句,瑶瑶点点头说:“好!”
云轩一整天没再出现,染染一再的调节自己的心情,和青华及燕平说说笑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又快乐起来。
云轩托着腮在御书房里发了一天的呆,田公公来催促了几次该用晚膳了,他都没有动。
心里像是一百只爪子在挠,恨不能黏在思玉轩,可是一想到她那冷冰冰的疏离模样,他就心凉了,拿起奏折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可是奏折上却浮现的都是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她的笑容。
该死的杜染染,她前世一定是个巫婆来着!专门偷人心的巫婆!
皇上不吃饭,田公公心急如焚,思量了半天,悄悄让人去思玉轩找了青华姑姑,嘱咐了几句,青华笑着点点头,让人来回了他。
染染又捏了一块糕点,纳闷的望了望门外,轻声嘀咕着:“今儿晚上怎么饭做得这么慢?饿死我了。”
青华轻声解释说:“碧玉刚刚到咱们院里来,还没顺手,晚膳又做得丰富了一些,所以便慢了。还请姑娘看在奴婢的面子上恕罪,过几日她就熟悉了。”
染染轻声笑着说:“无妨!早吃晚吃都是一样的,若是饿的狠了,我还吃的更多呢!”
三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快了,青华有心事,不时的说去厨房看看,让人又去催了田公公。
云轩还在龙案前发呆,田公公又过来提醒道:“皇上,晚膳时辰都过了,您该……”
“不吃不吃!都说了不吃了!”云轩不耐烦的挥挥手驱赶他。
田公公执着的继续弯腰禀告说:“听说思玉轩今儿刚刚来了一个信得过的新厨娘,因为刚来还不顺手手脚便慢了一些,也不知道做得菜好吃不好吃,奴才觉得皇上有必要亲自去试试味道,别那些下人们觉得侍候的不是皇妃,便偷了懒。”
云轩抬起了头,眼底有光芒在闪烁,轻声问:“有必要?”
“有必要!”田公公认真的说:“若是做的菜不好,传出去,不说皇上薄待了杜将军的闺女么!人杜将军可在前线殊死杀敌呢!不看杜小姐的面子,皇上您也得顾忌杜将军不是?”
云轩点点头:“有道理!朕不能让杜将军觉得朕亏待了他的家人。摆驾思玉轩!”
田公公忙乐颠乐颠的跑了出去,高声唤道:“摆驾思玉轩!”
青华接了口信,松了一口气,跑进小厨房低声嘱咐:“赶紧的上菜吧!”
碧玉忙擦去额头的汗,松一口气说:“都做好多久了,可算是要端上去了,再热菜品就不好了。”
看着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染染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好,总算是开饭了,我饿的都能吃下一头牛去!”
“猪!”江云轩抬脚跨了进来,冷冷嘲讽道:“果然是猪!不对啊,猪是吃不下一头牛的,你就是怪物!怪物是可以的。”
江云轩解下披风扔给小宫女,抖落一身风雪,跑到暖炉前烤着手,四下环视了一圈,大声问:“怎么只有两个暖炉?想冻死朕?再搬两个来!一个放前厅一个放内室。”
房间大,白天还好,一入夜染染也觉得稍微有些冷了,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考虑,可是,如今她身份尴尬,一进宫又成为多少人的焦点,她便没有开口说出来。没想到江云轩一进门便感觉到了。
染染不语,走到桌前便要用饭。江云轩想必早就用过晚膳了,她也没想过要虚让他一下,没想到,她坐下了,他也坐下了。
染染看了他一眼,他一瞪眼:“看什么看?天下都是朕的,朕在自己的皇宫里吃自己的饭,不行?”
染染冷哼一声,不理他,却不见青华侍奉在身边,染染以为她也是饿极了,便自己伸出筷子去夹菜。
她夹鹅脯,江云轩也去夹鹅脯,筷子碰在了一起,染染便让了,又去夹烤乳鸽,云轩也去夹乳鸽,染染又让了,去夹蜜汁山药,云轩也去夹。染染恼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却将菜放进嘴里,吃的极香,染染咽了一口唾液,又去盛鸽子汤,他却将汤盆端起来放在了自己面前。染染开始咬牙了,忍了又忍还是忍了,转身去拿黄金饼,云轩也伸手去拿。
你拿就拿吧!你摸我的手干什么?染染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却一把打开她的手,径直摸了一块黄金饼吃了起来。
染染饥肠辘辘,咽了好几口唾液,又拿了调羹去盛翡翠虾仁,他的勺子也伸了过去,还没碰到染染的勺子,染染猛地回头,怒吼:“滚!你还有没有人性?居然跟大肚子的女人抢饭吃!吃吃吃,噎死你!”
门外候着的田公公和青华还有燕平都擦了一把汗。除了杜小姐,这世上都找不出敢这么骂皇上的人了,那可是死罪啊!
“你有人性没人性?朕两顿饭没吃了,你居然想饿死朕?朕倒是忘了,杜染染你就是一只白眼狼来着!”
“你才白眼狼,你全家……只有你是白眼狼!”
“杜染染,骂吧!等你骂够了,朕可都吃完了。”
“滚!你自个儿又不是没地儿吃饭,来这儿做什么?”
“朕听说来了新厨娘,特地查验一下她的手艺来着。不错不错,待会儿朕要重赏!好了,朕吃饱了,撤了吧!”
“你你你……”
“你什么你?”
“你无耻!”
“我没吃?我吃了呀?是你无吃,你没吃啊!”
“你你……”染染气的捂住了肚子,云轩的脸色这才变了,有些慌乱的扶住她,忙说:“你怎么了?朕跟你说笑的,朕这就宣太医……”
“滚!我饿的肚子疼行不行?”
“哦,那就算了。”云轩松开手,打着饱嗝看着怒气冲冲的她,指指满桌的佳肴:“你不吃了?”
染染欲哭无泪,咬着牙拿起筷子,恨恨的夹着自己面前的青菜,恨不能将盘子都砸他头上去。
一碗乳鸽汤放在了手边,伴随的是他有些低沉的声音:“记得你从前很喜欢喝这个,先喝一碗润润肚腹。”
染染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勺虾仁又放在了自己面的碟子里。
“这个你也爱吃。”
染染的心有些乱糟糟了,一个水晶包又夹了过来,他说:“别吃黄金饼,太干,上了火对孩子也不好,吃个水晶包吧!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你最爱吃这个了。”
染染的眼眶有些湿了,她想起那时她刚从江南学艺回来,侍候他吃饭,却反被他侍候着喂得饱饱的。
往事还那么清晰,可是,他们的关系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是不是,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么,今夜的同桌而食,又算是什么?
“我想回王府去看看,我都没见到翠浓呢!”染染低头吃着虾仁,不让他看的自己微红的眼眶,轻声说。
这是她自回来之后,第一次这样平和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竟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收回差点伸到她头上想要抚摸她的黑发的手,点点头,轻声说:“好,明儿朕陪你一起去。”
染染摇摇头:“我自个儿去好了。”
云轩的脸色又冷了下来,狠狠一踢凳子,咬牙说:“随便你!”
用完晚膳,云轩又磨蹭了很久也不走。染染便不理他,和青华及燕平有说有笑,不说笑了,便拿着笔练字,目光始终就不曾落在他的身上。
云轩磨蹭了许久,脸色越来越黑,终究受不了她的冷漠,一拂袖怒气冲冲的又离去了。
他不能再停留了,再停留下去,他非得被她给折磨死不可!
该死的丫头,等你生完孩子,给朕小心着点!
云轩刚走了不久,柳太后便来了,杜瑶瑶也跟着,一见到染染,便抱着她痛哭失声,好似久别重逢,太过惊喜激动。
染染不动声色的任由她搂着,半真半假的哭了一阵子,又虚让着她们坐下说话。
柳太后轻声说:“染染,瑶瑶今儿出宫,特地带了京城的名医石大夫来,他对养胎保胎最有心得,比起宫里的太医差不到哪儿去。本宫想着,你在宫外受了不少的苦,不如就让他给你也瞧瞧,看看该怎么调理才能让孩子更好。”
染染心里惊了一下,抬头看柳太后,却看她神情如常,眉底眼梢都带着微笑,似乎是出于真心。宫里也常常有过这样的情形,偶尔会让宫外的名医来会同太医给皇妃皇子们共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染染迅速在心底盘算了一阵子,又看了看眼眶红红似乎太过激动的瑶瑶一眼,便明白了。
是有人不相信她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认为宫里太医的诊断有猫腻,便带了自己信任的人来,想要一个更清楚的真相。
染染假装脸色微变,摇摇头说:“不用了……我……魏太医上回不是已经诊过了么?不要再看了……”
她吞吞吐吐,看起来甚是抗拒,瑶瑶忙红着眼眶劝道:“姐姐,你受了苦,只怕会连累了我的小外甥,让石大夫给瞧瞧,开些调理的药,也好让咱们安心,让太后娘娘放心。事关皇嗣,姐姐不要任性,让石大夫好好给瞧瞧才是。”
染染仍旧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将自己的手藏在袖中,就是不肯拿出来。她越是这样,瑶瑶越是心底认定了她是心虚,必然和魏太医串通好了,便一再怂恿着柳太后开口。
柳太后又开了口,染染自然不能不从,只好伸出了手,却又像是很恐慌一样,又迅速收了回来,直到石大夫催促提醒,才不得不伸了出来。
一室静寂,染染紧紧咬着唇,看起来很紧张,杜瑶瑶紧紧握着双手,指甲掐痛了手心,一动不动的盯着大夫凝重的脸色。柳太后则仍是一脸的期待,有些紧张的等待着。
染染眼角斜睨杜瑶瑶,又看了青华一眼,青华会意,微微点头,染染淡淡一笑,低头不再多语。
从青华紧张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很清楚,杜瑶瑶便是她们要防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