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说着,杜夫人已经跑了过去,用尽了力气也未挪动半分。
“瑶瑶,快来,咱们三个一起!”柳贵妃忙对发呆的瑶瑶低声吼道。
瑶瑶吓呆了,竟没有动,杜夫人赶紧跑过来,咬咬牙,对着她脸上便是一掌,这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动手打自己的女儿,她们这时都不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瑶瑶惊醒过来,痛的捂住了脸颊,不敢置信的望向她,她的心更痛,含着眼泪说:“孩子,打起精神来,快些!若是再不快些,咱们就完了!”
瑶瑶这才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忙挣扎着跑过来,锦榻太沉,三个人用尽了力气,才稍微挪开一些,又鼓了一次力气,才挪开可以容一个人进去的缝隙来。
三人又跑到龙床前,将江雨良连架带拖的弄了过来,费了很大力气塞到了榻下和墙壁相连的缝隙里。好在榻够宽,倒也不会压到挤到。
刚刚喘口气,宫外的喧哗声愈发大了起来,已经隐隐可以听到厮杀的喊声了,三人惊喜的同时,也愈发的害怕起来。
瑶瑶要站起身,杜夫人一把将她按了下去,沉声说:“你不要出来了,一起藏在下面!”
柳贵妃点点头,瑶瑶咬咬牙,赶紧躺了下去,和皇上一起挤在了榻下。推好榻比拉开容易一些,姐妹俩赶紧将榻又原样推好,匆忙离开了这里。
“他们藏起来也只是可以拖延时间,希望能等到云轩他们攻进来,若是攻不进来,还是一样危险。”柳贵妃轻声提醒道。
“娘娘,咱们砸开窗子,您试着逃出去,臣妇在这里守着,拖延他。”杜夫人忙请求道。
柳贵妃咬咬唇,摇摇头:“也许出去也是一样危险,再说,本宫也不放心皇上,生死都要和他在一起。”
杜夫人眼眶红了,轻声说:“你们倒是还有生死相依的机会,我宁愿死,只要能和杜应城在一起也是愿意的,可惜,这辈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柳贵妃拍拍她的手,轻声说:“别想那么多,一辈子长着呢!要相信咱们一定能逃出去。”
杜夫人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柳贵妃,伸出手拔下自己头顶的金钗,交到她手中:“娘娘,此乃乌金打造,还算尖利。臣妇看您的首饰早已被他们搜刮走了,就用这个防身,若是真的有事,捅死一个算一个,说不定还能救自己一命。”
柳贵妃看她头上也只有这么一只金钗,忙问:“那你呢?”
杜夫人摇摇头,说:“您不用管我,我会尽量保护自己。”
柳贵妃正要说些什么,杜夫人扑通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开口:“娘娘,人到生死关头,方知从前对错,方知他人对自己好坏。多谢娘娘这几年的关爱,今日若是有命逃出生天,臣妇还愿一辈子跟随娘娘,若是不能,但愿来世还和娘娘做姐妹。”
“你快起来!”柳贵妃忙去拉她,她却不肯起,继续叩头说:“今夜臣妇会拼死保护娘娘和皇上,若是臣妇出事,娘娘逃出生天,求娘娘代臣妇好好照顾可怜的瑶瑶,臣妇纵然在九泉,也瞑目了。”
“胡说!咱们姐妹都能逃出去,一定能!”柳贵妃忙将她拉起来,正要开口说话,门忽然被跺开了,一身血迹的宁轩提剑跑了进来。
“啊!”柳贵妃马上明白了,一定是云轩的人攻进了后宫,宁轩失势,在拼杀之后,知道没了希望,便来拉她们做垫背。
坚持!只要能坚持,她们就能等到云轩攻进寝宫,救出她们。
“宁王,本宫想好了,本宫答应你……”柳贵妃忙拖延时间:“本宫现在就跟你去向重臣证明,皇上确实要将大位传给你……”
“哼!”宁轩举起手中沾满血迹的长剑,冷笑:“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是,本王兵败,你儿子来救你了!现在外面杀声震天,我的人节节败退,你儿子确实勇猛的狠,我苦苦筹谋这么多年,费尽心机,还是输了!可是,柳若薇,你以为你可以见到你儿子登上大位吗?休想!我即便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我要你去九泉给我母妃叩头请罪!看剑!”
柳贵妃忙拉着杜夫人拼命向其他方向跑去,宁轩步步紧逼,径直追入内殿。
柳贵妃姐妹被逼到了龙床前,再也没有了退路,腿也碰到了龙床,一下跌坐在床沿。
宁轩的目光落在龙床上,眸光一紧,怒吼:“父皇呢?杜瑶瑶呢?你们把他们藏在哪儿了?说!快说!”
柳贵妃的眸光刻意投向殿外,果然,宁轩的眸光也跟着转向了殿外,又快速回头,柳贵妃冷笑着说:“你以为内侍里面全是你的人吗?实话告诉你,一个小太监将皇上背出去了,瑶瑶也跟着走了,我们差一点就走掉了,可惜……”
“胡说!门窗都是锁着的!”宁轩怒吼。
“以前是,可是窗子方才我们已经砸开了,为了不让你看出端倪,我们又假装关上了。”柳贵妃知道他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便刻意刺激他,以拖延时间。
果然,脑中的弦已经绷紧到极点的宁轩,抬脚便向窗口奔去,柳贵妃姐妹迅速提前裙裾,奔向殿门,宁轩一掌拍在窗子上,哪里有半分动静,他的眼睛都红了,如嗜血的魔鬼,猛的回头,恰好看到柳贵妃姐妹跑到殿门前,举起手中的长剑便对着柳贵妃扔了过去。
柳贵妃只顾着逃跑,还未曾看到,杜夫人惊呼一声:“娘娘小心!”便一把推开她,身体因为向前用力去推她,而恰恰遇到了飞来的长剑,长剑直直的插入了她的后背,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柳贵妃惊呼一声,忙去扶她,她却用尽力气甩开她的手,怒吼:“快跑!别回头,快跑!求你!”
柳贵妃紧紧咬着唇,泪眼朦胧,正要弯腰再去扶她,她又狠狠一推她:“快跑!”
正说着,宁轩已经从窗口跑了过来,伸手就来抓扯柳贵妃,柳贵妃惊叫一声,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眼看他的手已经伸到了面前,杜夫人一把抓住了江宁轩的手臂,紧紧抱住,怒吼:“娘娘快跑!”
柳贵妃一咬牙,拔下杜夫人给的金钗,狠狠刺向宁轩的手,提起裙裾大步跑了出去。宁轩甩开杜夫人的手,要去追,却又被杜夫人紧紧抱住了腿,他狠狠踢她,可她似乎用尽了力气,任他如何甩踢都甩不开他,他恼怒的弯腰,一把抽出她背上还插着的长剑,鲜血立刻从她背后喷涌出来,浸湿了她的衣裳,她痛的哀嚎一声,却依然不肯撒手,还用牙齿死死咬住了他的长衫。
宁轩手起剑落,又一次狠狠刺向她的后背,她痛得抽搐,可依然不肯松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死死抱住了他。宁轩杀红了眼,一剑一剑疯狂的刺了下去。鲜血喷涌而出,她的后背早已血肉模糊,宁轩依旧没有停手,仿佛多年的仇恨,只有在这一刻才得到了释放,而她便是他仇恨的来源。
等他刺的累了,才大口大口喘着气,停下了手,而瘫倒在地上的女人,早已没了呼吸,手还保持着那样抱着他腿的姿势,却已经无力阻止他了。
宁轩呆了片刻,忽然回神,再去寻找柳贵妃,她早已经逃的没有影了。
宁轩紧紧闭上双眸,咬紧牙,猛地睁开双眸,踢开已经死去的杜夫人,转身跑进了黑暗中。
柳贵妃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寝宫,才发现宫人们早已经没有了影子,而远处明显有刀剑的碰撞声,看来厮杀的队伍就在不远处。
她想要奔过去,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被叛军抓住,势必又影响云轩,她躲在假山后快速打量了一番,眼睛一亮,快跑几步,跳入了玉露池的荷塘中,又小心摸到了小桥下的偏僻角落里,用宽大的莲叶遮挡住自己,若是听到有人跑过,就赶紧闭气潜入水底,若是无人,再露出水面透口气。黑暗给了她极好的掩饰,即便厮杀声就在头顶的桥上时,她也没敢露出一丝痕迹来,直到听到云轩对众将的大声命令,她才哭着大喊:“云轩!”
而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黎明。
惊魂未定的,被池水泡的瑟瑟发抖的柳贵妃瘫软在亲自跳下湖水来救自己的儿子怀中,后来的事便不知道了。等到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你父皇在寝宫的榻下,快去救他……”
守在床边的云轩含着眼泪点点头说:“母妃放心,父皇已经被儿臣找到,太医正在给他解毒,是瑶瑶听到儿臣的声音,开口呼救的。”
“那你父皇和瑶瑶他们没事么?江宁轩没有找到他们吗?”
“没有。”云轩低下头,轻声回道,他的眼神有些闪躲,柳贵妃沉浸在欣喜中没有意识到。
柳贵妃热泪满眶,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他追问:“你姨妈呢?她在哪儿,快让她来……”
云轩垂下眼眸,许久,轻声说:“姨妈…来不了了……”
柳贵妃眼前一黑,再次昏倒了过去,云轩的眼泪,滚滚而落。
一次宫变,黎民不安,死伤无数,究竟是谁造下的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