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等人警觉的左右观望,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笛声也早已消失不闻,他们一直等待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对方露出一点点头。
“染染,也许是试探我们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隋青低声提醒道。
染染不语,眸光从周围的空地和远处隐隐的山峰上转到波光粼粼的水面,片刻,轻声说:“隋青,切记!我若有事,不要告诉云轩真相,否则,即便是解药在手,他也不会服用,必须说是太医自己配制出来的。还有,不要让他、更不要让父皇答应用我来换取江南的什么利益,我宁死都不会让自己成为这样的罪人。”
这样的话,在宣读密旨的时候,她已然对他交代过一遍了,如今再说,隋青知道,她是做了一去不返的准备,并且现在的她,似乎已经听到了离别的号角,正在不放心的做着最后一次的交代。
“染染……”隋青有些哽咽,燕平也是。
染染低低一笑,轻声说:“快了,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太紧张,因为我真的不想离开。但是,你们放心,只要有一丝活着的希望,我便不会放弃。隋青、燕平,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活着出现你们面前,一定要相信!”
“染染…”燕平的眼泪滚滚而落。
染染淡淡一笑,隋青忽然脸色一凛,低声警示:“有人!”
几个人立刻横刀立马,摆开了防御的姿势。
平静的水面忽然被划破,两艘小船如箭一般径直驶来。染染等人算是见识了青州水兵的厉害,云州的军营里,无人划船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
小船在据岸边几丈远的地方停下,船上竟然无人。染染等人大惊,愈发觉得青州水兵诡异,就在他们惊愕之时,一艘大些的画舫忽然从远处快速驶来,又在距离小船几丈远的地方停下。
染染有些明白了。她若是上画舫,或者画舫的人下来,都必须要借力小船,若是不借力小船,再好的轻功也无法直接从那么远的水面直达目标。
染染正在踌躇间,刚刚平静的水面再次被打破,四个人影如跳跃的鱼儿一样灵活的落在了小船上,小船轻轻摇晃,而船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染染忽然平静下来了,她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果然,画舫的船舱里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月色和身后随从手中火把的照耀下,他的银色长衫隐隐发出冷冽的光芒。
依稀还是那张熟悉的容颜,可是,他的表情是那般的冷漠和陌生,让染染的心如跌入了冰窖。她早该明白,再好的朋友,一旦站在生死的对立面,都不要再妄想回到最初的情谊了。
“染染,你想好了吗?”他用了内力,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却清晰的送到了岸上人的耳中。
“还用问吗?”染染轻声笑道,到了最后的关头,反而觉得轻松了,原来等待的过程,才是最让人觉得煎熬的。
“上船来吧!”他脸上堆起淡淡的微笑,眸光熠熠生辉,直直的盯着她。
染染垂下长袖,将匕首隐藏在袖中,轻笑着开口:“解药呢?”
谢君庭淡淡一笑,轻声说:“你上来,我便将解药投过去。”
染染还没动,隋青和燕平等人忙提醒:“不要上当,若是你上去他不给解药呢?”
染染低声反问:“若是我不去,他转身走了呢?”
“若是你去了,他不给解药呢?”隋青焦急的拦住了她。
“你将解药扔过来,我们要验证真假。”染染高声喊道。
谢君庭哈哈大笑,反问道:“染染,你当我是傻子?你过来,我自然会扔解药过去,若是你不过来,没关系,就当我们从未合作过,如何?”
“染染,别去!”隋青再次提醒道。
染染低低一笑,视线转向谢君庭,高声说:“好,我去。”
“染染!”燕平和隋青惊呼。
染染推开他们的手,轻声交代:“一定要仔细验证解药的真假,一定!”
染染说完,不待隋青等人反应过来,已经运足真气,用力跃向小船,又足尖轻点,借力小船飞奔向大船。
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轻功,确切的说,她求取解药的心太盛,竟不顾自己能否顺利跃上大船便直接飞了过去。
眼看内力不足,她就要跌下大船前方的水面,谢君庭急速腾起,自空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一个旋转,将她稳稳带到了大船上。
在船头站定,染染一把推开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冷冷开口:“我来了,解药呢?”
谢君庭笑了起来,眼中竟有几分得意,半真半假的反问:“杜染染,你人都已经来了,我若是不给你解药呢?”
染染冷笑一声,毫不示弱的反问:“你想带我的尸体回去?”
谢君庭眸光一寒,染染却反而笑了,轻声问:“生也许很难,但死可以有很多方法,对吧?”
谢君庭冷脸又问:“若是我给了你解药,你还一心寻死呢?”
染染转头看向荡起层层涟漪的水面,轻声开口:“我不是那么怕死的人,可是,我也不是轻贱自己性命的人。只要你履行承诺,我便一定会跟你走。”
谢君庭沉吟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拿帕子包了,伸出手接过随从递过的弓箭,挂在箭头,拉开强弓,用力射向岸边。
“岸上的人,接住解药!”在拉响强弓的一瞬间,谢君庭大声喊道。
利箭挟着风声呼啸而来,隋青反应极快,腾身跃起,稳稳抓住了飞来的剑身,看到箭头上挂着的小瓶子,大喜,忙解下递向身后的太医。
太医魏良是刘知荣的心腹,也是他最器重的人,自然,也是皇上和云轩的人,在染染和皇上等人设计之初,他便以随行军医的身份早早在江南等候了,等的,便是这么一天。
魏太医取了解药,一粒粒放在鼻下仔细嗅着,隋青不放心,擦亮火石点燃枯枝让他仔细看了一阵子。
“是!确实是寒冰丹的解药。”魏太医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隋青转头向船上的染染挥手:“是,是解药!”
染染热泪盈眶,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云轩,云轩啊!你有救了,你真的有救了!你不会死了,你会好好活着,真好啊!
“我说话是算数的,说给你解药,便一定会给你。”谢君庭笑了,伸出手想要摸向她的脸颊,她迅速后退了一步,冷冷瞪视着他。
谢君庭脸色一变,双眸微眯,冷声问:“杜染染,别告诉我,你得到了解药,便要翻脸不认人。”
“胁迫别人,是可耻的。”染染低低开口,眸间却带了一丝笑意,反问:“你也别告诉我,你要带走我,只是因为喜欢我。”
谢君庭眼底闪现危险的光芒,冷冷追问:“你想说什么?”
染染咬着牙,冷冷的怒视着他,一字一字清的点破了他的想法:“喜欢我,也许是曾经,也许有那么一点点残存的感情。可是,你最大的目的,是为了利用我挟制江云轩,从而影响整个北江皇朝,进而改变战局,掌握主动权。”
谢君庭脸色越发暗沉,冷冷盯着她,又问:“所以,杜染染你要自尽,以保证江云轩不会受到你的影响?”
染染冷笑一声,不语。
谢君庭哈哈大笑,忽然伸出手,一下封了她运气的经脉,这样,她能动能说,却暂时不能施展自己的武功了。
谢君庭打开自己的折扇,悠然自得的扇动着,又转头看了染染一眼,再一次哈哈大笑,笑的染染心里发毛,忙追问:“你笑什么?你……你给了我们假的解药?”
谢君庭笑着反问:“我是那样的人吗?说了给你解药,便一定会给你解药。”
染染越发惶恐不安,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紧紧追问:“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在解药里下毒?”
谢君庭摇摇头,用嘲讽的口气对着她开口说:“你这样说,简直是侮辱你们的太医,若是他们辨别不出解药的真假及有没有毒,便根本不配做太医了,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染染正要开口,岸上忽然传来隋青的惊呼:“染染,解药不够!数量不够!”
染染大惊,向后踉跄着跌了一步,谢君庭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笑着提醒道:“染染,小心些,别落入江里了。”
染染的泪水一下滚落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失控的吼道:“解药,你答应给我解药,快!快给我!我跟你走,我马上跟你走!你把剩下的解药给我,求你!”
谢君庭平静的望着痛哭失声的她,半晌,冷笑一声说:“杜染染,你跟我斗,还欠些火候。我早就料到了,若是给了你解药,你多半会自己寻死,那我何必要跟你谈这场交易?”
“谢君庭!你混蛋!你不是这样的,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你是魔鬼,你变成了魔鬼……”染染哭着瘫倒在船头,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