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这么细软,怎么跟个女人似的?难不成,对方的人都死干净了,连女人都上战场了?”小梁呵呵笑着,看向笔直站在船头的尹公子。
尹公子紧皱眉头不语,一旁一身戎装的芳儿一脚踢了过去:“滚!你不是你娘生的?女人怎么了?”
小梁忙呵呵笑着说:“忘了忘了,芳儿还在的!不过,芳儿,我没看出来你是女人啊!赶明儿脱了衣裳让哥哥看看哥哥才能记住。”
芳儿伸出手,狠狠给了他一拳。
对岸的喊话声又响了起来,尹公子沉默了片刻,对芳儿说:“芳儿,你有没有感觉,对岸的声音特别的熟悉?”
芳儿侧耳听了听说:“有那么一点儿,可是隔了这么远,声音有些变,也听不出是谁。反正他们常常这么喊,听几遍不就耳熟了吗?”
尹公子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忽然对身后的人嘱咐道:“拿千里镜来,快!”
背后有人捧着一个木盒跑了上来,尹公子取出千里镜,扶着镜筒径直往对面看去。
高高的大船甲板上,站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她正举着一个纸筒,大声重复着已经喊了数遍的话,纸筒遮挡住了他的脸颊,看不清他的表情。
尹公子正欲放下镜筒,对岸的人喊完了,将纸筒也放下了,尹公子再次将镜筒对准了方才喊话的人。
他的手蓦然握紧了镜筒,手面上的青筋微微跳动着,眸色变得晶亮,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可是,那样复杂的神色,绝对不是惊慌,而是……
芳儿微微有些震惊。公子脸上的表情,居然是惊喜!惊喜……
“公子……”芳儿低声唤道,可是尹公子仿佛没有听到,举起镜筒的手许久许久都未曾放下。
怎么会是她?如何会是她?别说是换了男装,就是易了容,他想他也可以一眼便将她从人群中认出来,更何况,她手腕上缠绕着的,分明是天丝!只因,她早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想起、遇见都会从身体最深的角落里,开始痛!
他努力隐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半分,可是,心潮还是在澎湃,热血还是在疯狂的燃烧。
她来了!她居然来了!不是她被发配到雪城去了吗?不是她……她为什么会到江南来?她没有理由啊!难道……难道是为了他?不,她不爱他,至少,现在已经不爱了,他得到的消息是,她和江云轩情深意浓,她应该早就已经忘了他了。那么,是为了她的父亲才来的?
杜染染……杜染染……杜染染杜染染!这个名字像一只捣乱的手一样,不停的在他心里抓挠,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
他恨不能现在就插上翅膀飞过去。这个距离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可是,不能!他是三军统帅,他的行为决定着青州将士的生死,他不能!而且,不探清她的来意,他怎么能轻举妄动?尽管她让他心里发疯,可是,他必须要忍住!
喊话的人似乎是累了,将纸筒交给其他人,自己退了回去,他的镜筒也慢慢放下了,紧紧握在手里,眸子里有火焰在熊熊燃烧,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要爆发一样。
芳儿愈发的震惊了,看着他竟然呆了。对方是谁?怎么可以让一向冷静的像一块冰一样的他,突然就乱了情绪。
他的目光还灼灼的盯着对面,眸子里似乎有期待,又似乎在挣扎,胸口不停的起伏着,像是心都要跳出来了。
芳儿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名字来:杜染染!这个世上,大概唯有这个名字,才能让冷沉的他,忽然就乱了分寸吧?
芳儿的心也跳动的急了起来,伸出手接过他的千里镜,想要去看,他一把夺了回来,转身交给身后的人,冷声问:“芳儿,这是你可以用的吗?你逾越了。”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让芳儿愈发确定了心中所想,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果然,她还在他的心里,无论现在是什么样的局面,无论是什么敌对的关系,他的心里,还是有她,且因为离别,而让思念愈发的浓烈了起来。
杜染染,是他这辈子都跨越不过去的劫,从前是,他忍着,现在是,他虽然还忍着,可是,她知道,这场劫,他注定了难以逃脱!
“公子……”芳儿轻声唤道,有提醒的意味。
“收兵!”他冷喝一声,转身便向船后走去,那脚步竟有几分踉跄,这样的他,是从未曾出现过的。
染染跑进船舱,双手抱拳,弯腰拜道:“将军!已经喊过话了。”
杜将军收回手中的千里镜,对身边的人挥挥手,船舱里边只剩下父女俩。
“爹,怎么样?您看到了什么?”染染忙追问。
“看到他也正举着镜筒看向你。”杜将军沉声答道。
“那,他可有什么反应?”染染忙追问。
“离得太远,只能模糊看到脸,看不清表情,似乎很平静,没什么很震惊的举动。”杜将军皱起了眉头。
‘“难道,他没认出我来?”染染有些失望,看了看腕间说:“我还特意将天丝绑在了腕上。”
杜将军沉吟了片刻说:“怕是有两种可能:一,他确实没有认出来,所以,他看起来很镇静;二,他认出来了,但他是三军统帅,必然心理过硬,他没有轻易表现出来,若是太细微的神情变化,我们也看不清。”
染染发愁的说:“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发现是我,我好担心啊!”
杜将军拍拍她的肩膀说:“要做好两种准备,一,他认出来了,必然会想方设法见到你;二,他认出来了,但是他不会因为你而莽动。”
染染叹了口气说:“他要是再不来找我,我就去青州找他。”
“不行!”杜将军斩钉截铁的拒绝:“那样等于进入了虎穴,太危险了。”
染染愁眉苦脸的长叹了一口气,蔫蔫的向船后走去,蹲在船尾不愿意动了。
与此同时,京城宫中和朝中皆突然发生了几次巨变。第一,御林军副总领刘刚被人揭露偷运宫中珍品出宫,价值几十万两白银,皇上大怒,将他革职抄家,提拔御林军统领张延接替他的职位。张延一年之内一升再升,风光无限,自然对幕后运作此事的云轩感激涕零。
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刘刚是被人设了局,临时起意偷运这批珍品的,却不想被逮了一个正着。他一时的贪心,葬送了自己半世英名和大好的前程。云轩之所以动他,只因他知道,刘刚的背后,有一个隐藏更深的人。
第二,兵部尚书罗庆之也被人弹劾,说他不但扣押发往边关的粮草,还涉及将军士们棉衣棉被的内胆用次等棉絮代替上等棉絮,且严重减少了分量,去年北部边关有兵士冻死便是因为此事,他因此而捞了近百万两白银;还有,军士中有人要进京告状,被他暗中派人截住关押,那几个人还未能进京便失踪了,怀疑是他杀人灭口。
罗庆之因此被斩首抄家,速度之快,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看来,对他的暗查和取证,早就在暗中进行了。而他背后,同样也有人在撑腰。
第三,皇子的权力也进行了调整,原本一直明里清闲暗里挑着重担的云轩渐渐被推到了众人面前,在很多人看来,他的实力和机会都大大的增加了。这给他带来了荣耀和更多人倒戈拥护的同时,也带来了危险,不过,他早已暗地里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这些事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就在短短几天之间,那几日,云轩的脸色一直都是冷肃的,好像笼罩了一层冰霜,还未靠近,便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只要有人乱动一点,只要有人有一点点异心,他锐利的眼眸,便能穿越重重表象,直接刺破对方的心脏。
这样的云轩让人刮目相看,也让深藏在背后的人恨得咬牙。
“爷,我们再忍下去,就全军覆没了,您看,他动手针对的,几乎全是我们的人。”黑衣人跪在地上禀报道。
珠帘后的男子轻轻拨动琴弦,眼底闪过一抹冷光,低声说:“他要么是对我疑心了,要么是开始忍不住了,他比我还急着要去坐那把椅子。他能控制大部分的局势,可是他不可能将我连根挖出来,再说,他也未必就真的怀疑我了。我还要等,等一个机会!也许,是最后一次的机会……”
“嘭”琴弦突然断了,割破了男子的手指,他看了一眼,冷冷一笑,将滴着血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吮吸了一口,薄薄的方唇上沾染了鲜艳的血,愈发的魅惑起来。
江云轩、柳若薇,我还有最后一张牌,那是你们挡也挡不住的!
云轩正在书桌前凝眸苦思,隋青大步跑了进来,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连礼都没有来得及行,便跑到桌前,压低声音,带着惊喜的说:“王爷,属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和王妃的去向也许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