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云轩得到消息,南部边关忽然出现谢君庭的踪影,据说有些狼狈,似乎是因为逃亡的缘故。这个消息没有得到隐瞒,因为谢君庭出现了很多次,许多人都从不同渠道得到了消息,子钰自然也得到了,那么染染便也知道了。染染便愈发的判定,京城的谢君庭不可信。因为他总是出现的太巧,虽然一度让她乱了心神,可是仔细回想起来,那眼神似乎熟悉却又不像他。
君庭放出的消息只是为了提醒染染不要上当,不要因为担心他而受到伤害,他不在京城,而是在边关。然而远在青州的谢君庭不知道,恰恰是他好心又冒险的这个提醒,让染染愈发坚定了去边关寻找他的决心。
染染休养了整整一个月,云轩便苦苦忍耐了一个月,日日像侍候小祖宗一样的宝贝着她,让她的心每日都沉浸在幸福的甜蜜里。然而,这样的甜蜜,总是伴随着蚀骨的痛。因为,云轩的毒,不会因为他们的甜蜜,而停止发作,它还是那么准时的来,准时的走。
无数个云轩看不到的背后,染染的眼睛都哭红了,寻找的解药的决心,也愈发的坚定。她试探过云轩,说想去边关看望父亲,可是云轩根本就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拒绝了,说,他可以去,而她绝对不可以。甚至,就连京城,她也不可以离开半步,因为,太危险。他的保护让染染心暖,也更难过,他越是这样对她,她便越是迫切的想要为他寻回解药。
总是想不到最好的办法离开,因为要他同意是不可能的,染染的心都快要煎熬碎了,时间每过去一个月,她的恐慌便会更深一分。
又是一年的夏,风暖了,草绿了,荷花就要盛开了,入目皆是美景,可是,这样的美景,依然没能让染染的心快乐起来,她的心事越来越重了。
翠浓也有心事,常常恍恍惚惚的,染染追问了几次,她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实话。原来,她和隋青成婚也快半年了,他们都想有个孩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翠浓老是怀不上,这让她心里很愧疚。
染染红着脸问:“是不是…隋青不行?”
翠浓的脸比她还红,嗫嚅着回答:“不但不是不行,还行的不得了……”
一句话说完,染染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脸又红了,她的江云轩又何尝不是?疯子一样!只是,因为她曾经小产过的缘故,太医给开了暂时不生孩子的药,好让她休养身子,她才没有怀孕的。而翠浓则不是,她是想要也没有节制,却根本就怀不上,这让她有些慌。
染染好言安慰一阵子,怕她不好意思,便说过几日带她让城中的名医给看看,她才略微宽慰了一些。
这一阵子前线倒平静了一些,虽然战事还在胶着状态,可是将士们也渐渐适应了当地的天气。半年的战事让双方都损失惨重,因此最近都暂时息了战鼓,休养生息。消息传回京城,大家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个夏日,宫里和王府里的荷花开得尤其的好。云轩笑着说:“今年的荷花开得这么好,你又有口福了,回头我让人再给你多做些荷花饼。”
染染想起那时,他和她总是唇枪舌剑互不相容,他从宫里回来,却必然会给她捎来那种带着淡淡荷香的点心,然后有些蛮横霸道的扔给她:“猪,赏你的!吃不完打屁股!”
她心里恼着,却又禁不住糕点香气的诱惑,还是老老实实吃了个干干净净,而下一次,他定然还会带回来更多。
时光已经渐渐远去,荷花饼的清香,却仿佛依然还在鼻尖萦绕。如他对她的爱,一直都在她的心间回荡。
她还记得去年他从避暑山庄回来,她却不在,等到她回来,看到满屋子的荷花时,那从心间开始蔓延的惊喜。
现在的他,也常常采了荷花送给她,可是,他却对她说,他最爱的,还是海棠,只因,她爱的是海棠花。
他说这话的时候,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正灿烂,他们就静静的站在海棠花旁,痴痴的对望,缠绵拥吻,后来,这样的吻慢慢从院子里转移到了房里,帘幔垂下后,继之的,是一室的轻吟。
甜蜜越多,便越是舍不得,越舍不得,便越是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染染早已下定了决心,她只是在等,等一个可以没有牵绊的时机。
皇上心情不好,近来战事平息了一些,柳贵妃为了让他开心,便在宫中开了宴席,让众皇子和王妃进宫陪着他用膳,又一起去御花园的玉露湖赏荷花。朝中多事,皇上还要倚仗几位重臣,在皇上的示意下,同去的还有几位重臣的女眷,杜夫人和杜瑶瑶也在其中。
玉露湖很大,湖中心有小岛,蔓蔓相连的莲叶荷花又是其中最美的风景,粉的白的交相辉映,煞是好看。早有内侍准备了画舫,引领他们登船而上,环绕着偌大的湖面慢慢欣赏着这漫天的美景。
女人们总是爱美的,看到那美丽的莲花便跃跃欲试,当画舫经过的时候,有人试图伸手去摘,却没能摘到,画舫便擦身而过,再绕到另一处,依然不曾摘到,摘不到自然便听到了一阵阵叹息声。
四王妃指着远处对大家唤道:“瞧瞧!岛心那株最高的才是真正好看呢!若是能摘到那夺,便可谓为莲花之魁了!”
大家顺着她是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小岛边盛放的荷花丛中,有一支独独与其他荷花不同,其他要么粉要么白,唯独那一株在艳粉洁白之外,还隐隐散发着闪闪的金光,在阳光的照耀下,煞是夺目。
“好想要那一朵啊!”四王妃惊叹。
可惜,画舫太大,根本无法穿越荷花丛,四王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好看吗?”方才还陪着皇上的云轩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染染身边,轻声问道。
染染回眸,点点头,眼底还有方才看到时的惊艳,云轩笑着看向她,她也微微一笑,轻声说:“还从未曾见过会闪金光的荷花呢!”
“喜欢吗?”云轩又问,盯着她的眼眸也闪闪发亮。
染染点点头,笑着说:“自然的,美的东西谁不喜欢?”
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一片惊叫声,一道银色的身影嗖的如浮光掠过,径直跃上湖面,竟是方才还站在染染身边的云轩。
“云轩!”柳贵妃和染染同时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飞跃而起的身影上。
云轩的轻功果然极好,足尖轻点莲叶,几个借力,数次腾跃,便径直往湖心岛上而去。他银色的衣衫被湖面的风吹拂着,整个人仿佛如蹁跹的银蝶,如羽如仙,那清灵的气度让人的心都为之而震动。
莲叶之间不时仍有没有荷叶连接的缝隙,他足尖掠过水面,浸湿了脚上的腾云靴,却不曾阻止他的脚步。
众人还在惊愕之间,他已经稳稳落在岛上,探过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掐下那朵金荷,对着远处画舫上含泪凝望的染染挥挥手,笑的像个单纯的孩子。
染染,别说是一朵莲花,你若要天上的白云,我也愿意为你上碧空去采择。
云轩将荷花执在手中,稳稳运气,又如银蝶一般腾空跃起,脚尖轻点荷叶,一路飞跃而来。
无莲叶的水面,他的脚尖如破水的浆,一路滑过湖水,荡起一道长长的波纹。
染染的泪水滚滚而落,她一手紧紧掩住口,一手紧紧捂住胸口,双眸痴痴的凝望着他一路踏浪而来。
天地万物都不在她的眼中,芸芸众生也以从身边消失,她的眼底心底她的整个世界里,便只那茫茫水天碧叶摇曳之间,那个手执莲花、飘逸如仙,为她一路踏浪而来的男子。
云轩,不过是一朵花,我也不过是一句喜欢,便值得你冒着落水的危险为我去采折吗?若我的小事在你的眼底便可以让你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么你的生命,我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挽留?
云轩,我多想告诉你,我爱你,如你爱我一样的爱你……这朵金色的莲花,便是我们爱的证明,它再一次让我知道,你到底有多在乎我,也再一次提醒我,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云轩稳稳落在船头,将那支鲜艳的金色荷花递向染染,微笑着看向她,染染抬起头,泪眼朦胧,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握着他的手,一起执着那朵金莲,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失声:“傻瓜!你真傻啊……”
满船的人都在笑,笑声里有羡慕也有调侃,更有深深的嫉妒。一船的人,那么多的夫妻,唯有他江云轩可以义无反顾为心爱的女人披荆斩棘,这样的爱,是多少女人想要而不可得的啊!
柳贵妃也微微有些动容,在笑声里转头望向身边的江雨良,江雨良眼底也有亮光在闪动,他不发一言的走出船舱,来到船尾,柳贵妃紧紧跟随,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云轩这一朵莲花,让她为他付出生命,她都不会再皱一下眉头。爱妃,你觉得,你从前的想法,是对的,还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