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林霜摆摆手,精力不济,不耐烦再看她们闹腾,把剩下的事情交给秋实和顾妈妈,自己招呼黎妈妈跟她去内室说话。
黎妈妈是个看上去挺严肃的管事娘子,她等林霜落座后,规矩的行了个福礼,然后不卑不吭的站在那里等林霜说话。
林霜让小丫头搬凳子给黎妈妈坐,揉揉眉心道:“凤娘的工作,顾妈妈会安排好的,还望黎妈妈能体谅。”
“夫人哪里的话,”黎妈妈屁股挨着凳子边缘,小心坐着,见林霜精神不好,便换了关心的语气问:“听说夫人生了一场病,可是还没好利索?”
林霜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侯爷不在,还望夫人保重身体。”
难得在这侯府里听到一声关心的话,林霜心里顿时有些安慰,对这个黎妈妈的印象骤升。
她点点头,强打起精神道:“黎妈妈,后院这些女子,除了你管她们的吃穿用度,还有谁在管?”
黎妈妈道:“她们两三人住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教管妈妈,有什么事都是由教管妈妈报给张曲儿,张曲儿拿不了主意的事情,再由宋顺儿媳妇刘嫂子出面处理。”
“宋大管事在南京受了伤,他们一家子一时半会回不来。现在侯爷不在,我不耐烦听到她们吵闹,若把管理后院这些女子的工作交给黎妈妈,黎妈妈可有信心能管好?”
黎妈妈一愣,面色稍有些犹豫道:“其他倒是好说,张曲儿是宋妈妈的外甥女,她平日在后院是说一不二的主,只怕不服管。另外还有住沁芳院的纪芝兰,她是皇上赏赐的,背后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撑腰,平日连张曲儿也不敢惹她。她们身边都有拥戴者,已经形成两股势力,其他院里的教管妈妈也是要看她俩的脸色。”
林霜只觉得头疼,一个小小的长兴侯府的内院,居然藏了这么多的妖魔鬼怪,整得跟宫斗似的,难怪那些言官要盯着长兴侯说事。
“那依黎妈妈看,这后院该怎么管?”
黎妈妈面露为难,想了想为难道:“这些女子以张曲儿和纪芝兰为首,只要压住这两个出头的,其他人都好管。不过夫人,不是老奴吓唬您,这两人您都动不得。”
看黎妈妈的表情,是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
林霜明白她的意思,只要宋氏母子在府里掌权,张曲儿就有恃无恐,就算林霜现在授权给黎妈妈,把张曲儿给按老实了,等宋妈妈一回来,一切恢复原来的秩序。
林霜是新媳妇,侯爷还没带她回来让下人们认过主子,黎妈妈不确定她在府里的话语权有多大,万一以后还是宋妈妈一家独大,她现在动了张曲儿,张曲儿以后必定会报复,黎妈妈不敢冒这个险。
而那纪芝兰就更麻烦了,她背后牵扯更大,动了她,等于不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子,所以张曲儿也不敢招惹她。
现在后院的女人闹起来,肯定是这两人在背后指使,她们想看看新夫人的反应。
既然黎妈妈不敢接这活,林霜也不勉强她,问她:“这些人里,有哪些是侯爷比较喜欢的么?或者能在侯爷面前说上话的?”
黎妈妈瞧着林霜的表情,小心回答:“侯爷平日里都在外头忙,嘉荫堂也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所以没见他喜欢哪个,只是……”
林霜眉头微微一皱:“黎妈妈有话尽管说吧,不必遮掩。”
现在侯爷生死未卜,她要不是为了侯府安宁,才没有精神去管这些人,自然也没那个心思吃飞醋。
“沁华院里住了一位裴依心姑娘,她爹原是侯爷的下属,在战场上为侯爷挡刀牺牲了,侯爷怕她母女在外头受欺负,就接回府里住着。整个侯府的女子,唯有她能出入嘉荫堂,侯爷也愿意与她说话逗乐。”
她说完仔细观察林霜的神色,任何女人听到这样的事情,想必心里都不会好受。
林霜暗骂长兴侯办事不动脑子,他想报恩把人接回来,却不知道要顾及女儿家的名声。恩人的女儿,肯定是不能做妾的,所以长兴侯应该没想把这位裴小姐纳入小妾团,林霜把她先放一边,裴小姐不是她要治理的对象。
“所以后院那些女人,除了裴小姐,其他人侯爷都是一视同仁的?”
“是。”
林霜点点头,继续问:“听侯爷说,我们成婚之前,他让宋大管事放后院这些女子出府,她们都不愿走吗?”
黎妈妈讪笑一声道:“夫人,咱们侯爷大方,给她们的月例银子多,平日也不让苛刻她们的吃穿用度,若不是想出去嫁人的,哪个女人愿意离开哟。”
林霜大概问了那些女子的月例,有二十两的、有十两的,也有几两的,倒不是特别多,但四季衣裳、吃食、冬季的炭夏季的冰等福利却挺好,确实比一般人家的小姐生活得滋润些,而且没长辈管着,她们相对自由。
林霜大概了解后,放黎妈妈先回去,陈娘子从旁边的屋里探出头来,见屋里只剩海棠了,这才走出来。
“这些事情费脑子,你刚好点,先去歇着吧,这侯府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治理好的。”陈娘子心疼女儿,劝她道。
“没想一下治理好,只想先稳住别让这些人闹起来而已。”
海棠问:“夫人要遣散后院这些女子吗?”
陈娘子惊道:“不可,现在侯爷不在,你要是大动干戈清理侯爷的妾室,名声就坏啦!”
林霜揉揉眉心,疲惫的道:“道理我知道,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我得留着精力去找侯爷,光等肯定不行的。”
“可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手上没人可用,夫人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林霜也想问这个问题,那迷药的后遗症非常严重,她现在一动脑子就疲惫的很。
一会外面的管事娘子名单整理完毕,梅子捧着册子进来,后面跟着秋实和顾妈妈,孙镇在外头等着。
林霜一边随意的翻册子,一边听梅子汇报人事调动的情况,那些管事娘子该撤的撤,该换岗的换岗,有哭闹的孙镇命人堵住嘴,全给绑柴房里关起来了。
“后院的女人得找个厉害的人管着,秋实你去吧。”
顾妈妈脸上一喜,秋实却道:“管她们得是熟悉这里情况的,奴婢看庄妈妈倒是合适。”
她说着上前把册子翻到庄妈妈那一页,给林霜解释道:“她是侯爷外祖母送来的,个性挺独,与府里的其他管事娘子关系不好,也不服宋妈妈管,但听说她对侯爷挺关心,最近一直出去打听侯爷的消息。”
林霜听长兴侯说起过,他的外家李家是军武世家,曾随太祖起兵,后世代镇守边关。长兴的外祖父母均已过世,大舅舅李松原是大同总兵,因眼疾回北京养伤,大同总兵的职位便由二舅李柏担任。
当年长兴侯的父母相继过世,留下幼子和诺大产业无人打理,耿家的族亲和李家都曾派人来想接管侯府,两家因此还大打出手,后来不知发生了一些什么事,长兴侯将两边派来的人都赶了出去,从此与耿家和李家交恶,没想到府里还有李家的人。
“叫她进来我见见。”
庄妈妈四十来岁,穿一件栗色底子花卉纹样对襟褙子,黛紫色缎子马面裙,头上插一根银缠丝莲花纹头簪,面相严厉,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人,她十几岁被派来侯府,一辈子没结婚,加上侯府与李府关系不好,她在这里一直受排挤,不被侯府下人所接受,性格孤僻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进来行礼后,见林霜的脸色不好,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林霜问:“庄妈妈,我听说你最近去外面打听侯爷的消息,以后想知道什么,你来问我便是了,外面的传言不可靠,你听了反而容易想多。”
庄妈妈脸色一变,望了林霜好一会,眼眶渐渐红了,脸上仍崩住道:“老奴的母亲是侯爷外祖母身边的管事娘子,当年老侯爷过世,太夫人心疼外孙孤苦伶仃,派老奴来侯府照看侯爷。谁知侯爷年幼,受奸人挑拨,与李家绝交,老奴厚着脸皮留下来,是为了践行对太夫人的承诺,想看顾好侯爷。现在侯爷出事,老奴除了打听消息,也做不了别的。”
“找侯爷的事我自会去做,只是现在精力不济,宋妈妈不在,我带来的人手不够,无法兼顾侯府内务。”
庄妈妈听明白她的意思:“夫人希望老奴做点什么?”
“庄妈妈若是想帮忙,不如帮我把侯府后院的女人都管起来,她们吵吵闹闹,我实在心烦得很。”
庄妈妈犹豫了一下,随后咬牙道:“老奴倒是愿意管,可手上也没人,还请夫人让老奴在府里抽调几个下人。”
林霜点头:“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只要是有正当的理由,庄妈妈尽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我承担责任。我只要求一点,在侯爷回来之前,我不要再听到她们任何人吵闹,也不要见她们在我面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