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毛衣少年逼得太近,安恬敛了敛眉,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说什么?”她问,语气不悦。
那人却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笑着直起身。
许嘉辞面上表情未动,他没说话,只是身侧的手掌开始紧握成拳。
黑毛衣少年的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人。
应该是刚刚他回头叫来的名叫“嘉文”的人。
安恬看到这走过来的人,眼睛倏地睁大。
叫“嘉文”的少年看起来比许嘉辞大不了多少,个子很高,如果说许嘉辞是白而清瘦,那么眼前的少年则因为白而显得面庞微胖,他站在那里,微抬下巴,勾起一边的唇角在笑,只是这笑容看在人眼里,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
并且最让安恬惊诧的,是这个叫“嘉文”的少年,即使气质迥然不同,但是五官,却跟许嘉辞足有五分相似。
相似到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两人之间绝对关系匪浅。
他只瞟了一眼安恬,然后目光一直懒洋洋地落在许嘉辞身上。
许嘉辞身侧的拳头收紧再收紧,指甲嵌进掌心,骨节变的青白。
只不过他最后还是蓦地松开已经攥紧到发酸的手,拉起安恬的一只手腕,说:“我们走吧。”
两人正欲转身,黑毛衣少年却突然堵到许嘉辞面前:“哟,这见了面招呼都不跟哥哥们打一个就想走,像话吗?”
“这是谁啊,给我们介绍一下呗?”他用下巴指指许嘉辞身边的安恬。
许嘉辞没有理他,别过头,带着安恬想换一个方向走,然而那人却接着堵在他面前,不依不饶。
安恬站在许嘉辞身边,手心发凉。
许嘉辞紧咬着牙,抬头,跟身前挡路的人对视:“让开。赵昌源。”
安恬能感受到许嘉辞身上压抑着的怒火。
赵昌源一听立马上前揪起许嘉辞衣领,恶狠狠地瞪着眼睛:“老子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赵昌源比许嘉辞矮了一截,许嘉辞虽说被揪着衣领没有还手,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气势并不输。
两人本正处于剑拔弩张状态,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许嘉文,转了转脖子,懒洋洋地走到许嘉辞面前:“怎么,连声好哥哥都不叫就想走?”
不知为何,许嘉辞原本跟赵昌源对视时还剑拔弩张的气势,等到这个跟他长得有五分像的年轻人走到他对面时,倏地收散。
许嘉文又瞄了一眼安恬,然后凑到许嘉辞面前:“哟,那么要死要活不要命,就是为了她?”
安恬没有说话。
她只是忽地想到什么。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安长鸣能那么干脆地放手,为什么许嘉辞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明明是被保镖按在地上强行带回家的少年,过年时却又能轻易地出现在她面前,不再离开。
许嘉辞也没有回答,抓着安恬手腕的手掌收紧了些。
赵昌源松开揪着许嘉辞衣领的手,打了个哈欠。
他跟许嘉文两人对视一眼,面上带着笑。
然后许嘉文把手揣在裤兜,冲许嘉辞吹了个口哨,笑道:“怎么,好不容易见面,去玩会儿?”
赵昌源也笑:“走,玩会儿。”
许嘉辞听着,表情木然。
安恬听得云里雾里,有些懵。
玩什么?
只是这时许嘉辞一直抓着她手腕的手,突然松了。
许嘉辞松开安恬的手腕,在对面两人的注视下,对她说:“你先走吧。”
安恬:“为什么?”她看了看许嘉辞,然后又警惕地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许嘉辞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眸,对她说:“你先回家吧。”
安恬心里预感一点都不好,摇头:“不,不要。”
许嘉文瞧着两人的样子一笑,然后俯身对安恬道:“要不你也去?”
此话一出,许嘉辞原本收敛的神色突然一冷,投向许嘉文的目光终于掺杂了狠。
许嘉文也对上许嘉辞的目光,挑了挑眉,他似乎非但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挑衅。
赵昌源也笑着对安恬:“小妹妹,别担心,我们就只是跟他去玩会儿,不会对他怎么样
的。”他攀上许嘉文的肩,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们都是他哥哥,我,他表哥,这位,”他用眼神示意身旁的许嘉文,“他亲哥。”
安恬虽说有隐约猜想,但是亲口听到说出来是还是很惊讶,她微张着唇,看向身旁的许嘉辞。
表哥和……亲哥?!
许嘉辞竟然并未反对。
赵昌源见许嘉辞默认,继续对着安恬:“喏,是吧,哥哥能对弟弟怎么样吗?哥哥就不能带弟弟去玩会儿?”
安恬呆了呆,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中,差点回不过神来。
许嘉辞又对安恬说:“你先回去吧。”
……
安恬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暮色降临。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乱。
安长鸣,许嘉辞,黑衣保镖,表哥,亲哥,玩会儿……
这些信息爆炸一般的充斥在她的头脑中。
许嘉辞让她先回去,那两个表哥亲哥说要带弟弟去玩会儿。
许嘉辞承认那两人是他哥哥。
她就这么走了,听了许嘉辞的话。
安恬反复思索着刚才,然后她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倏地停下来。
有哥哥会骂弟弟野种的吗?
有见到弟弟时是那个样子的哥哥吗?
安恬在原地站定,然后转身,疯了一般地向回跑去。
店里早已没人了,安恬在周围的街上死命找着,最后终于在附近一个空寂无人的巷子里,找到。
她停下来,看到眼前的画面,眼睛倏地睁大。
昏黄的路灯下,那个自称许嘉辞表哥的人,先是助跑两步,然后一脚飞踹在许嘉辞腹部。
许嘉辞被踹的向后退,然后他的身后,跟他长相五分相似的哥哥,一脚踢在他的腿弯。
许嘉辞腿软了一下,似乎差点要跌倒,然后又硬撑着站定。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个不会疼不会伤的供人练拳脚的靶子,闷声承受着向来砸来的所有拳脚。
安恬张着嘴,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不远处的这一幕幕。
许嘉辞,他不还手,他不还手啊!
白天还在冰车后面笑着推他的少年,此时却像一根死了的木头,毫无生机。
安恬鼻子不受控制地酸楚,她奔了过去,张开双臂,护在许嘉辞的身前。
“你们干什么!”她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许嘉辞忽然看见护在他身前的安恬。
她张着双臂,死死挡在他面前。
对面两人看到突然冲出来,像只小动物一样护在许嘉辞身前的安恬也是一惊。
只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把安恬放在眼里。
赵昌源在笑:“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小女朋友。怎么又跑回来了?”
安恬喘着气,死死的看他。
许嘉文一边活动着拳头,一边轻飘飘道:“哦,你就是那个跟野种养在一起的伴儿吧,可以啊,青梅竹马患难见真情,多感人。”
安恬红了眼,“野种”两个字像刺一样刺在她心口,她吼道:“你再骂一句试试!我报警了!”
“报警,哈哈哈哈哈哈哈。”赵昌源笑了起来,他先是看了看一前一后站在一起的两人,然后目光又聚集在安恬路灯下愈发白净细腻的小脸上。
“女朋友原来是青梅竹马呀。”他摸着下巴,向安恬问,“那野种操过你没有?怎么样?被野种操的感觉爽不爽?”
安恬脊背蓦地一僵。
许嘉辞拳头收紧,他整个人甚至微微颤抖着,在拼了命的忍耐着。
赵昌源笑过之后对安恬伸出手:“小女朋友还是让开的好,哥哥可没说不打女人。”
安恬躲了一下,被他抓住衣服。
两人力量悬殊,赵昌源像拎小鸡一样,一手直接把安恬从许嘉辞面前扯开。
许嘉辞死攥着拳,他头微低,看不清脸上表情,只听压抑着嗓,一字一句地说:“别碰她。”
赵昌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甚至还伸手在安恬脸上摸了一把:“你说什么?”
安恬立马尖叫起来,拼命挥手挣扎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护在许嘉辞身前的安恬被赵昌源扯走,许嘉文接着一拳挥向许嘉辞。
可是出乎意料,这次的许嘉辞,突然躲过去了那一拳。
许嘉文脚下一趔趄,万没想到自己会扑了个空。
紧接着,许嘉辞一拳挥向赵昌源:“我让你别碰她!”
赵昌源顿时吃痛,抓着安恬的手松开,许嘉辞立马把安恬拉到他身后。
这两下都在瞬息之间。
许嘉辞挡住身后的安恬,咬牙看向对面的两人。他额头青筋暴起,脸颊的肌肉都微微鼓动,显然已是极怒。
对面两人都是一脸震惊。
没想到许嘉辞竟然敢躲过去拳头,更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敢还手。
赵昌源被打中的左颊发麻,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操,你妈!”
他跟许嘉文对视一眼,胸有成竹,两人直接挥拳向许嘉辞。
许嘉辞回头看了安恬一眼,迎面而上。
不出片刻。
赵昌源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许嘉辞用手臂抵着面前人的脖子,他看着眼前这个跟他五分像的人,眼底是燃烧的火。
许嘉文被许嘉辞钳制住,他对上许嘉辞的目光,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惧。
他不是没有能力还手的。
相反,从现在看来,他还手,谁也打不过。
这个比他小一岁,从小时候开始,总被他按在地上欺凌的野种,此刻正以他挣不开的力道锢着他。
为了一个女孩。
只不过那丝恐惧也是一瞬而逝,转眼间,他换上得意而高贵的神情,冲面前的少年抬起下巴,他挑眉,说:“许嘉辞,你敢对我怎么样吗?嗯?”
许嘉辞死咬着牙,眼中甚至快喷出火来,也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终于,他不知道经历怎么样的煎熬,松开手。
许嘉文直起身,优雅地理了理身上衣服。
然后把正痛苦呻吟的赵昌源从地上扯了起来。
赵昌源忍痛站起身,不可置信又恐惧地看着许嘉辞。
因为那女孩,开始还手的许嘉辞。
然后他的目光又移到安恬身上。
许嘉辞浑身的戾气,盯向他。
赵昌源立马打了个哆嗦,收回视线,一瘸一拐地跟许嘉文走了。
安恬靠在墙上,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许嘉辞也静静地站着。
安恬看着他。
即便他刚才动起手来时没有吃一点亏,但她还是记得,她来时,那两人是怎么踢在一动不动的他身上的。
熟练的,笑着的,踢在他身上。
像是已经这样过很多次了。
他明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却那样麻木地受着。
安恬心抽彻地痛着,走到许嘉辞身前。
她拉住他冰冷的手,说:“以后不要让他们再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