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辞挂完电话,对上安恬一张似笑非笑的小脸。
他说:“我没有说脏话。”
安恬点了点头:“嗯。”
她突然问了句:“他们叫你去哪儿啊?”
“去……”许嘉辞看了看安恬,“反正是你不能去的地方。”
安恬努了努嘴,不再问。
许嘉辞突然撑着下巴看她:“我们去你能去的地方好不好?”
安恬:“嗯?”
许嘉辞:“我们出去玩,我,跟你。”
安恬想也没想:“不要。”
许嘉辞:“你不嫌每天在家里憋得慌吗?”
安恬不理他,开始看书。
每天待在家里当然会无聊,只是比起跟许嘉辞出去玩,她宁愿待在家里。
只是这时,安恬忽地想起上个学期那天晚上,她想让许嘉辞别逃课,许嘉辞却把她带到那个地下游戏厅,她跑出去,他也不管她,她在游戏厅外面的街上等了好久,又冷又怕,才等到一辆出租车,回到学校。
她或许连条宠物狗都不如。
想到那个人现在就坐在她身边,安恬蓦地烦躁起来,她向左转了转身子,只留下大半个背影给许嘉辞。
许嘉辞不知道安恬是怎么了。
他能察觉出她突然的不悦。
许嘉辞愣了愣,以为是那些不好的地方惹到她了,于是说:“不去不好的地方,我们去好的地方。”
安恬埋头写作业,纸上的笔迹却乱了起来。
许嘉辞:“我跟你保证。”
安恬鼻子发堵,闷闷道:“不去。”
许嘉辞听出安恬的鼻音。
他突然无措起来,坐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安恬终于转过身。
许嘉辞:“我……”
安恬埋首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
许嘉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接着,安恬把她刚才写好的那张纸推到许嘉辞面前。
“你把这题写出来。我就去。”
许嘉辞低头看了看。
光看题干就很长,弯弯绕绕。
他还是提起笔。
安恬看到许嘉辞提起笔,吸了吸鼻子。
她找了道很难的题给他。
这是二元一次方程这章中的一道思考题,很难很难,起码对于目前连方程中简单的运算都老出错的许嘉辞来说。
两人没有再说话。
十多分钟过后,许嘉辞突然放下笔。
“好了。”他说。
安恬没有抬头,而是捏紧了手中的笔。
她知道他会放弃,只是没想到他会放弃的这么快。
或许本来就是不值得的。
许嘉辞这时把作业本推到安恬面前:“你为什么不看看。”
安恬往他推过来的作业本上看了一眼。
忽地吓了一跳。
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运算,思路。
答题的步骤和排版都很工整。
虽说有些步骤多余,但从解题过程到最后算出来的结果,都是对的。
许嘉辞:“可以去了吗?”
安恬看着他写出来的题,脸上表情先是惊讶,最后又逐渐变红,转为愤怒。
她推开许嘉辞的作业本,她生性柔和,即使是再生气也不会大喊大叫,只是哽咽着:“许嘉辞,骗我有意思吗?”
最简单的知识点都要她不厌其烦地跟他讲好几遍才能听懂,可一提要一起出去,转眼就能自己写出单元后的思考题。
许嘉辞不知道该怎么哄才好,他没有哄过女孩子,只能笨拙地说着:“我发誓我没骗你,我是真不会。”
那些东西安恬讲之前他确实是一丁点都不会,但是安恬讲过之后他便懂了,只不过他发现每当自己说懂了之后,安恬便会结束给他的补习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于是后来他就会故意错一点,装的迷糊一点,想让安恬多给他讲一点。
刚才那道题他也是试着,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做出来了。
对他来说并不难。
安恬样子还是在生气,眼圈红红的。
只是她这个样子比直接表示生气打他骂他来的还让他难受,许嘉辞:“好,那不去了,不去了行吗?”
安恬听着他的话,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你好烦。”
许嘉辞噤声。
安恬更难受了,不仅是难受许嘉辞,还是难受她自己。
许嘉辞在骗她,她何尝又没有在故意为难许嘉辞。
那道题分明就是她以为他肯定写不出来,专门用来为难他的,可是却没想到他出乎她的预料写出来了。
半晌,安恬才闷闷道:“去哪儿?”
正月里,海城的街道上可能显得比较空档,但是庙会和公园人都很多。
许嘉辞带女生去过酒吧网吧游戏厅,这次却是第一次带女生逛公园。
在南海公园。
南海公园说是海,但其实是因为公园里有一个很大的叫南海湖,这里曾经是古代的皇家园林,后来便被改成了公园向普通公民开放,公园里有很多名胜古迹,包括古代皇帝御笔亲题的字。
夏天的时候,湖上有很多游船,冬日里,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便有很多游客在湖面上滑冰,还有冰车。
游客的嬉笑声从冰上传来。
安恬看着在湖面上滑冰的人,想起了上次在商场的冰场里。
然后想到沈清越。
许嘉辞见安恬定定地望着冰面出神,于是问:“滑冰吗?”
湖面上的场地是开放的,可以自己带鞋子过来滑,旁边也有租赁冰刀鞋的地方。
安恬回过神,条件反射般地摇头:“不。”
许嘉辞又看向租赁冰车的地方:“玩不玩那个?”
安恬看过去,犹豫了。
许嘉辞立马做了决定,他似乎想拉安恬手,只是在触到她袖口的衣服后又改成捉住她手腕,带过去:“走。”
双人冰车都已经租完了,许嘉辞给安恬租了个单人冰车。
安恬直到坐在冰车上,双手拿着两根铁棍,才觉得难为情。
相比起滑冰,冰车实在很简单,用手中的两根铁棍在冰面上一撑,冰车就能向前滑走。
或许就因为简单,周围基本上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子在玩,小孩子不会自己撑,家长在冰车后一推,冰车滑出去,小孩子笑得开心极了。
许嘉辞站在冰上,见安恬不动:“怎么了?”
安恬左右瞅瞅,自己正混在一群小孩子中间:“我还是不玩了。”
她收好撑冰车用的铁棍,正准备站起身,许嘉辞站到她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冰车流畅地滑出去。
安恬吓了一跳,脸上肌肉都开始迎风绷紧。
冰车最后缓缓停下。
许嘉辞跟过来:“好玩吗?”
他又从后推了一下。
这次安恬脸上绷紧的肌肉逐渐向上走,变成笑容。
好像挺好玩的。
对于不会滑冰的人来说,这是最简单的冰上项目了。
许嘉辞看到安恬笑得很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笑。
安恬开始自己滑,许嘉辞也在后面推,等到到时间时身上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安恬还冰车时终于忍不住笑自己:“好幼稚哦。”
租冰车的是个老爷爷,十分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
“走吧。”许嘉辞说。
两人上到岸上,安恬突然收到一通电话。
赵秀梅打过来的。
安恬接通电话,赵秀梅听到安恬电话这头吵吵闹闹,像是在室外:“恬恬,在外面玩呀?”
安恬“嗯”了一声:“在南海公园。”
赵秀梅:“哦,去公园啦,跟谁一起玩呢?同学吗?”
安恬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身旁的许嘉辞,她停了两秒才说:“是同学,女同学。”
“好呢。”赵秀梅笑,“赵姨过两天就回来了,你跟同学好好玩,晚上早点回家。”
安恬:“好。”
许嘉辞一直等安恬的电话打完。
安恬知道许嘉辞在听她讲电话,放下手机后说:“赵姨她一直以为你今年过年回你家了。”
许嘉辞吹了个口哨:“嗯。”
冬天里天黑的早,安恬看了看天色:“我们回去吧。”
许嘉辞:“吃完饭再回去。”
安恬本想着随便吃点,许嘉辞却把她拉进了一家羊蝎子店。
这家羊蝎子店很有名,不过两人来得早,不用等位。
安恬想反正也是过年,便也由着他。
店里有免费的自助水果和点心,客人可以自己去取。
许嘉辞在点菜,安恬去自助区拿水果。
她端着小餐盘,认真地向餐盘里夹着剥好的小金桔,火龙果,还有苹果块等。
全都挑好了,再淋上一层沙拉酱。
她端着装的很丰富的餐盘转身。
可谁知身后站的有人,也在挑水果,那人刚好跟她撞了个正着,安恬吓得不轻,手中的餐盘撞在那人胸前,然后摔在地上。
瓷片迸裂,沾着沙拉酱的水果洒了一地。
有些水果撞在那人的衣服上,他黑色的毛衣沾着白色的沙拉酱。
是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年,个子不高但是身形很壮,而且眉眼五官都带着凶相,有些骇人。
周围有人看过来。
安恬看到那人沾着沙拉酱的毛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身上摸找纸想给他擦一下,对面的人先是用手拂了一下自己脏掉的毛衣,然后瞪着对面的女孩,突然见到她长得很清秀漂亮,气便小了一点,便也没骂,只是斥道:“你长没长眼睛!”
“对不起,”安恬皱着眉,找到纸,伸手想给他擦一擦。
有服务生拿着清洁工具过来,扫走地上的碎瓷片和水果。
那人直接拂开安恬的手:“走开,算老子倒霉。”
许嘉辞听到这边水果区的动静,走了过来,先是问安恬:“怎么了?”
然后,跟黑色毛衣的少年对视了一眼。
许嘉辞整个人倏地一僵。他嘴唇褪了血色,变得苍白。
与之相反,黑色毛衣的少年看到安恬身后的许嘉辞,眼睛突然一亮,像一只闻到了血腥气,处于兴奋状态的野兽。
原本被弄脏衣服的愤怒不见,他似乎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冲身后的方向喊:“嘉文,快来!你瞧咱们今天碰到谁了!”
安恬察觉到身后许嘉辞的僵硬。
她觉得许嘉辞应该跟这个人认识。
黑毛衣少年冲身后喊完话,转过身,弯了弯腰,凑到安恬面前,跟她对视。
他从齿缝间“嘶”了一声,然后眯了眯眼,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赤裸裸的弱小的小动物。
“你是野种的女朋友?”他瞄了一眼安恬身后的许嘉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