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航行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终於抵达了渔业资源丰富的远洋渔场。
小川与两位渔工把网板装配在拖网的袖端,再将曳纲与网板连接起来,就於船尾的滑道处投放网具。这时渔船开始加速前进,并逐步放出两条曳纲。海水的阻力会在网板的身上产生作用力,使之呈水平地张开网具。而通过调节曳纲的长度与行船的速度,则可以使网具维持在预定的水层。
「好了,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小川b了个大拇指。
我点点头,问道,「我们会这样拖网多久?」
「大约三至四个小时吧。」
「这麽久?」
「不然呢,鱼儿可不会傻傻待在原地被捉啊。」
完成了投网作业後,两位渔工就走进船舱内的休息室补眠了,只留下我和小川两人在船尾的甲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小川说,平时他们只要一出航,就会在海上待个至少两天,吃喝拉撒全都在渔船上解决。这是因为他们必须善用每一次的出海机会,在预定的时间内尽可能捕获足以填满货舱的鱼量,以便达成最高的成本效益。
「那你们这次特意为我出海,而且还只是待到下午便回港岂不……」我感觉有点脸红。
「哈哈,别担心,我们这次至少可以起网两次,应该倒不至於赔钱。」小川笑道。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别说这个了。」小川轻拍我的肩膀,然後从口袋cH0U出一盒七星香烟,「cH0U烟吗?」
「以前不cH0U,但是现在cH0U了。」我自盒中cH0U出一只香烟,叼在嘴上,让小川用他那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为我点燃。
「为什麽?」小川也点燃了一根香烟,自顾自地cH0U了起来。
「烦恼多了以後,就开始cH0U了。」
「以前没烦恼吗?」
「不如现在的多。」
这已经是我来日本的第三年。就读博士期间,不仅研究课题最为核心的实验波澜重重,因一直无法取得预期的结果而停滞不前,也跟实验室的同侪们相处得不甚愉快。
他们都是群功利心非常重的人,在与他们聊天的过程中可以明显感受到他们有所保留。即便各自的研究课题都不尽相同,也从不分享自己的实验数据。就连脸上所表露出的客套也仅止於表面,只是一种虚伪的表象罢了。
因为不想勉强自己与他们相处,所以每当他们邀请我共进午晚餐时我都会找借口故意推托,到後来大概被他们误以为是X格内向、不喜Ai社交而停止了对我的邀约。於是,我这三年来每天的生活几乎都是独身一人,无论是在实验室里工作、在学院内的员工餐厅解决午晚餐,还是空闲时到市区去逛街都一样。
「辛苦你了。」小川手中的香烟已经块烧至烟蒂。
「没事,早已习惯了。」我苦笑。
「不过你千万别以为每个日本人都这样啊,毕竟树大必有枯枝,哈哈。」
「我知道。b如你和g0ng本大叔就不是那种人。」
「当然!」
渔船以大约时速五海里在缓缓前行,冰冷的海风不间断地拍抚在我脸上,而我却已习惯了那刺骨的凛冽。
「你知道吗,从秋季到冬季,鲑鱼们会为了产卵而沿着出生的故乡河流溯流而上。」沈默了一会儿後,小川突然开口说道。
我没有回话,而是等待小川继续说下去。
「太平洋鲑一生中大半的岁月都活在大海之中,但成年後就会从太平洋登入河道,逆流而上,回到当初自己孵出的溪流中产卵受JiNg。这一路历时三个月,期间所遭遇的艰辛与苦难都T现在牠们的身上,因充血而变得斑驳的身躯,原先没露出的牙齿也变得像鲨鱼一样呲牙咧嘴的。」
小川x1了一口烟,略为一顿,然後继续讲道。
「路途中,自然也少不了那些熟知鲑鱼洄游习X的野兽们,在河口等待着牠们自投罗网。正因为如此,当牠们历经千辛万苦终於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往往已经损失了大部分的战友。而幸存下来的鱼儿自当不会辜负那些牺牲掉的夥伴,雌鱼会用尽全身的力量来产卵,雄鱼则争先恐後地为这些卵受JiNg。任务达成以後,鲑鱼们会因JiNg疲力尽而Si在牠们产卵的地方,同时也是牠们的出生地。而那些成功孵化出来的小鲑鱼,会依着先辈们的足迹,奔向海洋生活,待成年後再度洄游到出生的故乡,如此周而复始。」
「太悲壮了。」我感叹道。
小川看了我一眼,笑道,「我啊,只要生活上遇到了什麽不如意的事,都会想起那些鲑鱼们。然後我就会瞬间意识到,那些挡在自己人生路上的阻碍与鲑鱼们洄游时所遭逢的苦难根本不值一提。每当一念至此,我的身T就会充满力量,心想无论如何都必须跨越眼前的障碍,就像那些骁勇的鲑鱼一样。」
听到这里,我也终於明白小川说这故事的用意,不禁心头一暖,笑了出来。
「小川啊,你还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是吗?哈哈。」
「今晚我们再去喝几杯吧。」
「奉陪到底啊!」
虽然离日出时间还差将近一个小时,不过东方的海平线已有些微光线渗出,原本黑漆漆的天空也泛起了鱼肚白。
我身T前倾,倚靠在船尾右舷的扶手处,被那黎明前的绝美天sE深深地攫住了目光。
第一次,我竟如此感激光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