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候机厅,我望着正前方附墙柱上的电子时钟,它以四个并列的数字显示着现在的时间为早上五点半。
我手执半小时後启程飞往东京的机票,内心就像因为要搬家而被清空的後院仓库那样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会引起鼻敏感的长年积累下来的尘埃。
两年前硕士毕业後我就投身职场,在某家跨国的照明制造商公司做产品工程师。工作内容是设计、开发光电半导T产品,尤其是发光二极管。除此之外,还需要JiNg进生产线的流畅度,以及确保生产事项环环相扣以达最佳效率,有时甚至还要尽可能缩短设计与量产之间的时间,好让公司可以抢先一步占有更多市场。
只可惜,以上所述,仅仅是求职网站上为该职位所做出的职责阐述,并非实际的工作内容。从我进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从未接触过设计与开发类的项目,分发给我的工作几乎都是一些生产线上关於产品质检的事项,再不然就是当机器故障的时候必须亲身下场去做维修,反正就尽是一些跟研发毫不相关的职务。
因为工作范围与其求职网站上所描述的大相径庭,於是我只任职了半年就萌生了辞职的念头。而就在那时候,我收到了一封硕导传来的关於东京大学开放奖学金给海外研究生的电邮,顿时为我那萎靡不振的枯燥生活带来了希望。
因为自小就憧憬着当个科研工作者,所以我硕士毕业以後就有继续博士的意向。只可惜事与愿违,硕导说他的研究经费快逾期了,无法提供我博士三年所需的生活费与学费。而当时因为经济拮据的缘故,我也被迫放弃了出国深造的选项。所以别无选择的我,只好暂时投身职场走一步看一步。
但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人生最仿徨无助的时刻,那个我苦苦等待的一圆儿时梦的机会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
接到消息以後,我尽快拟定好一份详尽的研究计划书以及自己的学术简历(当中也包括我硕士导师的推荐信),然後发送给东京大学那些专JiNg於我研究领域的教授们,询问他们是否有收生的意愿。期间,我也为东京大学的入学考试做准备,久违地坐在书桌上把那些已经被我抛诸脑後的各种理论与公式一一捡回。除此之外,我也在工余时间报读了日文课程,希望能在明年四月来临前更加JiNg进自己的日语能力(承接着大学时期选修课所学过的日文知识),至少能达到与当地人G0u通无碍的程度。
於是乎,经过每日下班後所腾出的那点时间来上课与备考,我成功在七月的日本语能力测验中取得了N3等级(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也通过了十一月在线上举办的入学考试,得以在翌年四月顺利入学。
一切都看似如此美好,只是……
「前往日本东京的班机还有十五分钟就起航,请搭乘此班机的乘客准备登机。」
扬声器传来工作人员播报的声音,提示我离真正意义上告别这块我出生的土地就只剩四分之一个小时不到。
我接下来的人生,将会在一个全然陌生、对它的认知就仅限於各种影视、漫画以及等载T的国家,用至少三年的时间埋首在冰冷的实验室中,走完我研究生生涯的最後一段旅程。
背着厚重的行囊,我站起身,左手拖着双轮式的灰sE行李箱,右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已经用了五年的老旧手机,熟练地解开了图案锁屏。
圣诞节那夜,在听过小岚那番话後,我不知怎的居然就这样一直坐在原位继续看电影,T0NgbU仿佛被强力胶水紧贴在沙发上,眼睛像遭受磁铁x1附的铁球般无法离开电视荧幕。
小岚没有陪我把电影看到最後,而是径自走到我们的房间,默默地收拾着那些属於她的东西:工作穿的白领套装、约会穿的可Ai小洋装、休闲服、运动装、贴身衣物、有着她味道的海豚抱枕、各式各样的洗面r、工作用的公司笔电、那本她很喜欢的《龙纹身的nV孩》、泡茶时专用的印着史努b图案的马克杯……
收拾完毕後,她不发一语地拖着她那海军蓝的行李箱走到玄关处,把我家的门钥匙放在那个专门收纳各类钥匙的玻璃容器,再添上这个月住了二十五天的分毫不差的房租费,就走出了我的家门。
而因为SiSi地盯着电视荧幕的关系,我连她那最後的背影都没望一眼。
那天以後,我就再也没见过小岚,连那些我们之间常用的通讯程式也彻底失去了联系,即便她并没有把我封锁。
看着眼前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排队登机,而我则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手机屏幕,就如圣诞节那夜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荧幕一样。
思考良久,我终於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交谈应用程式,进入到那个以前几乎每天都会有上千条信息在回荡的既陌生又熟悉的聊天窗。
「对不起」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难以置信。
长达三个月的沈寂与黯然,最终竟然只化成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