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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竟夕长谈(1 / 1)

冬季天黑得早,酉时才过半傍晚六点,天sE已全暗。邓绥盘腿独坐在长乐g0ng饭厅的矮桌前席垫上,垂眼盯着桌上一碗麦饭和一盘冬笋焖羊r0U片,却迟迟不举箸。她才获报杜根已Si,以至於一点胃口也没有。

虽然杜根诈Si,实则并未身亡,但既然蒙骗过关,邓绥就无从得知真相,只听到了杜根的Si讯。邓绥不禁为生平第一次下令杀人,而感到良心不安…

邓绥一向自信仁义为怀,也确实做到了一般太后多半做不到的,善待先帝妃嫔,甚至为先帝男宠洗刷了冤情!她曾以为凭着自己开阔的x襟,必然不会诛杀大臣,起码绝对不会lAn杀无辜。实在万万料想不到,会有一天对谏臣痛下杀手!

杜根算不算无辜呢?邓绥暗中喃喃自问,找不到答案…

假如时光可以倒回杜根直言无忌之时,让邓绥再抉择一次,邓太后会不会放过杜郎中一马?这是邓绥无法自问自答的问题。尽管冷静下来以後,邓绥仔细回想杜根的谏言,已悟出杜根并无恶意,但是,杜根将邓氏家族的清官与窦氏家族的贪官相提并论,就是突破了邓绥的底线!

邓绥自许要做一位不让须眉的太后,也自豪致使兄弟们成为不同凡响的外戚。为了确保本身以及家族的清誉,邓绥节衣缩食,亦禁止娘家子弟任何奢侈行为。换言之,邓氏家族不图私利,对刘汉皇朝唯有效劳奉献,难道做得还不够?怎能任凭臣下W蔑?

何况,若不杀J儆猴,只怕往後上书请求太后归政於少年皇帝的朝臣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难应付!显然,众臣之中有不少腐儒,他们满脑子只认定了当政者应是皇帝,完全不会深思,稚气未脱的刘祜根本还不具备亲政的能力!假设放纵他们畅所yu言,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JiNg力去应付他们,哪有余力来处理真正攸关国计民生的大事?

邓绥努力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却仍挥不去心头的罪恶感。毕竟,邓绥天X善良,就连刘肇的男宠吉成也不忍心冤杀,当然更不情愿处决毫无私怨的杜根,偏偏不得不为!

就在邓绥饱受内疚折磨之际,g0ngnV榴儿进来通报:中常侍蔡l大人求见。

蔡l乃是邓绥在g0ng廷中最信任之人。纵然邓绥的身份已从釆nV、贵人,到皇后、太后,经过了一系列升迁,邓绥对蔡l的态度依然不变,一直是每来必见,这次也不例外。於是,邓绥从餐桌前站起身来,由g0ngnV榴儿等人随侍着,走向长乐g0ng前厅,去接见蔡l。

到了长乐g0ng前厅,邓绥先让蔡l行礼如仪,才坐上类似後世低矮长凳的凤榻,并且屏退左右。

等到g0ngnV们都退出去了,邓绥就缓缓开口指示道:“蔡大人有什麽事,请直说吧!”

“启禀太后,微臣乃是因为听说太后心情低落,才特地前来设法宽解。”蔡l直接了当说明来意。

“噢,那还真谢谢你关心!”邓绥苦笑道:“杜根失言犯上之事,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吧?”

“是!”蔡l点头应了一声,接着恳切说道:“微臣了解,太后心地仁慈,若非万不得已,决不会判处任何人Si刑。即使非下狠心不可,也会多少有些懊悔。太后现在的心境,微臣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微臣也曾面临过两难的困局,也曾在事後寝食难安。”

“哦?你曾经面临过什麽样的两难?”邓绥好奇问道。

“太后或许还记得,微臣禀告过太后,微臣早年曾在孝章皇帝的窦皇后身边当差。”蔡l慢条斯理答道:“那时候,因为宋贵人姐妹之中的大宋贵人生了一个儿子,所以无子的窦皇后很担心大宋贵人会谋夺后位,而打定了主意要先下手为强,就指使微臣诬陷大宋贵人,甚至也不肯放过小宋贵人。”

“这件事,朕早已略有所闻。只不过,朕不明白,章德皇后当年分明可以收养大宋贵人的儿子,何必一定要置宋贵人姐妹於Si地呢?”邓绥趁机提出了多年前就想求解的疑问。

“太后这般垂询,可见太后的x襟有多麽宽广,远胜於章德皇后。”蔡l由衷说道:“其实,微臣曾经试着劝过当时的窦皇后收养大宋贵人之子,但是窦皇后不听,就是坚称宋贵人姐妹俩迷惑皇上,居心叵测,必须除掉她们两人。”

“这麽说来,朕猜对了!”邓绥轻叹道:“朕早就猜想,章德皇后之所以容不下宋贵人姐妹,必定不止是因为大宋贵人生了儿子而已。想必宋贵人姐妹俩都是出众的美nV吧!”

“太后圣明!的确,在孝章皇帝的後g0ng中,唯有两位宋贵人姿容不亚於窦皇后。”蔡l点头确认道,又黯然感叹道:“微臣奉命去审理两位宋贵人涉嫌巫蛊的案子,明知是冤案,却还是得要b供!当年的窦皇后警告过微臣,倘若微臣不认真执行职责,就会换人来主审。因此,微臣真是陷入了两难的挣扎,一方面很不愿意冤枉无辜的两位宋贵人,另一方面又唯恐换了别人来审案,万一对两位宋贵人施加酷刑,那麽,她们两人下场会更惨不忍睹!”

“没错!”邓绥点了点头,肃然说道:“若是换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审官,很可能会为了讨好章德皇后,而把两位宋贵人折磨得不rEn形。你反正解救不了她们,能给她们机会服毒自尽,已算是减轻她们的痛苦了。你不必太自责!”

“多谢太后开导!”蔡l躬身向邓绥道谢,随後诚挚说道:“微臣也希望太后不要太自责!如今太后摄政治国,权位可b帝王,而自古以来,若要举出从未杀过大臣的皇帝,恐怕翻遍史书也找不到。即使是最以宽仁简政闻名的孝景皇帝,也不肯包容丞相周亚夫g涉废立太子的言行。尽管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有功,也未能免祸。相形之下,杜根并无功勋。太后至少并未杀害功臣。”

“你知道孝景皇帝容不下周亚夫的故事!”邓绥乍听蔡l这番话,不由得惊叹道:“朕原先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熟读史书!”

“是这样的,微臣刚进g0ng的时候,在御书房当差,从此养成了经常读书的习惯。”蔡l略显赧然解释道:“这也要感谢孝章皇帝,破例允许微臣借阅皇家书库的书籍。”

“谈到孝章皇帝,如果朕没记错,你说过,孝章皇帝对你,很像孝和皇帝对吉成!”邓绥忍不住脱口说道。

“是啊!”蔡l低下头,低声坦承道:“孝章皇帝即位那年,虚岁才十九,血气方刚,就把时年十三的微臣当作娈童。不过,娈童的年限到得很早,过了十五六岁,就像年老sE衰的nV人一样,皮肤不再柔nEnG了。换句话说,微臣到了十六岁之後,孝章皇帝就对微臣失去了兴趣,改把微臣调到刚刚封后的窦皇后身边当差。本来,微臣倒是暗自庆幸,因为,娈童一般都是被迫的,并不喜欢那种行为。何况,窦皇后那时候年轻貌美,言行举止又非常温柔,真是让微臣觉得如沐春风。微臣做梦也想不到,窦皇后会对宋贵人姐妹那样狠得下心!”

“她大概是被妒念冲昏了头吧!”邓绥推测道,又顺口问道:“她对你可还好?”

“章德皇后对微臣很好,从没说过一句重话,而且常给赏赐。”蔡l照实答道:“坦白说,有一天,章德皇后私下告诉微臣,她知悉微臣曾是男宠,而她不介意。她说若是换了一位皇后,可不见得会有她对微臣这般宽容。她表示要微臣明了这一点,并且发誓忠於她。”

“那你根本不能不遵命发誓,也就难怪你必得替她除掉两位宋贵人了!”邓绥喟叹道。

“的确如此!但是,微臣在事後深感愧疚,对章德皇后的看法也难免改变了。”蔡l道出心声:“於是,微臣只好托辞经常梦见两位宋贵人,担忧她们的亡魂会来SaO扰皇后,而请调别处。”

“那还真幸亏你及早调走了!”邓绥评论道:“後来她谋害两位梁贵人,你就无须参予了。”

“太后说得极是!”蔡l点头应道,又语重心长说道:“微臣这辈子,只在b於无奈的情况下,做过那一件错事。就算那是一个洗不掉的W点,臣也只得带着W点去尽量行善,盼望将来盖棺论定之时,能够瑕不掩瑜。”

“好一个瑕不掩瑜!”邓绥有所顿悟,悠然微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朕也会尽力做到瑕不掩瑜。对了,朕还没用过晚膳,乾脆让你陪朕到饭厅去吃一点吧!”

“是!微臣恭敬不如从命!”蔡l眼看谏言生效,自然喜上眉梢,欣然回道。

稍後,蔡l随侍邓绥到了长乐g0ng饭厅。邓绥吩咐g0ngnV们把桌上那盘冬笋焖羊r0U端去御厨房改煮成一锅汤,再多拿一碗麦饭和一双筷子回来,就给蔡l赐坐,与蔡l分食冬笋羊r0U汤泡麦饭。

蔡l起初依礼正襟危坐,但邓绥为免他跪坐太久会压痛双腿,特许他盘腿而坐。邓绥本身也没有按照正式场合的跪坐方式,而像是面对家人似的,采取盘腿坐姿。这种做法令蔡l备感被邓太后视为自己人。由於蔡l是太监,邓绥用不着顾忌男nV之防,就在餐後继续和蔡l秉烛夜话。两人越谈越投机,竟然通宵达旦,不觉疲倦…

虽有身份、地位的高下区别,以及相差十八岁的年龄距离,邓绥与蔡l却都在这一夜感受到了,何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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