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这样不行，你还是吃一点。」
盘子里的牛排半生，刀子划过，便渗出血水，沾染在雪白光洁的瓷器上——敛盛猝不及防想起，在急诊室旁狭小隔间，混乱的他躺在诊台上，医生要他张开双腿，检查他的伤。
敛盛顿时反胃，放下刀叉，「我吃不下。」
「还是再喝点热汤？」孙璟昊示意後方侍者，「食物不合口味吗？你几乎都没碰。」
「我??」
「你还在担心晴安的事情？」
侍者退出包厢，轻轻带上门。
「上午警察也来学校找我，问关於那孩子的事。学校也都乱成一团。」孙老切开盘里的r0U块，一块又一块，放进嘴里。
「晴安她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虽然犯了错，但还是希望她没事??我最担心的是你。」
敛盛看着金属制餐具上，扭曲变形的自己，「赵忏予呢？」他绞紧手，「被??抓了吗？」
「警方有约谈他，说只是网路交友认识的，并不清楚对方真实身份??目前还是认为，晴安是卷入黑道贩毒才会被掳走。」
晴安的手机、钱包、随身物品，全都放在学校。监视器拍到她走出校门，搭上一辆赃车，接着，就行踪不明，人间蒸发。
手机里最後一则通话纪录是打给赵忏予。
一切，简直都像计划好的那样刚好，不偏不倚，要把矛头对向那家伙那样的刚好。
韩敛盛在脑中仔细回溯刚才与警察的对话。
笔录尾声时，警察阖上笔电，「那天你特别早到学校，你见到晴安了吧？她当时有什麽异常吗？」
敛盛始终盯着天花板。墙面斑驳的、根深蒂固的壁癌朽蚀，从细微的角落开始蔓延，直至整片的溃散，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
「我们在吵架。」
「吵架？」
「我问她为什麽要在迎新晚会对同学饮料下药。」
「她一直在社团卖违禁药物。」
警察点头，「绑架你的人也在她的购买名单上，这些家伙是害怕东窗事发，才打算威胁你??」她瞄了眼敛盛，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说了，忙闭上嘴巴。
「那些药物，是谁给她的？」
「这个还在调查阶段，我们原则上不能??」
敛盛拳头捶在桌上，身T像是怕冷地发着抖，「我连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被这样对待也不配吗？」
「我不能告诉你。」警察望向那面镜子，「虽然你的事我很遗憾，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
敛盛就像忘了要呼x1，屏息以待，「赵忏予呢？」
「那位是你的弟弟对吧，」警察咕哝着，翻找资料，「父母再婚的孩子，你们关系不好吗？」
「嗯，很糟。」
「他很担心你。」
「他说是她告诉他的，你在酒店里有危险了。」警察抓抓头，「我们看过监视器，也问过其他同学，他原本在教室，後来接到电话就冲出去。」
「他是怎麽认识晴安？」
「现在到底是谁在问话啊？」警察苦笑，「他说不知道。他只是觉得陌生电话很可疑，才接起的。」
「你们相信他？」
「??那孩子的爸妈说，nV儿很可能只是畏罪翘家。」
nV警捏紧单薄的文件，「你知道失踪寻人有h金72小时吗？从报案起，已经超过三天了，就算不是被绑架??也很可能，做出什麽傻事。」
警察将名片递给他，「韩同学，任何的资讯都行??如果你突然想起什麽，拜托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敛盛接过那张纸卡，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摩挲着，「嗯。」
还能说什麽呢？他说他什麽都不记得了，b任何人都希望彻底遗忘一切的人，就是敛盛自己。只是他很确定，晴安绝对不可能自杀。
她说她要报复那些人。
而她那样强烈憎恨自己的理由——
「Si掉的那些家伙。」
敛盛看着桌上的水杯，「说晴安给他们的毒品中，有RhEa非公开的试验药。」
粉sE的六角型药锭，上面有刻数字381。
「老师你??或许，知道那是什麽吗？」
孙璟昊拿起酒杯，红酒映照着外头落地窗的绚烂，影影绰绰，他的目光在玻璃折S间沉了下来，「最近是有听到一些传言，绰号是活屍药的新型毒品。大概就是一粒眠那种三四级的神经抑制剂吧？」语带保留的语气。
敛盛摇头，「是那个药。」
他一再咬着嘴唇上的乾皮，咸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那三个人，是因为那个药才Si的。」
孙璟昊叹气。彷佛拿他是无理取闹的孩子，「首席，你听我说。」
「晴安确实可能透过管道从RhEa那拿到试验药，只是透过谁、怎麽得到、都还不确定。你不要多想，先让自己好好休息——」
老师修长的指尖叩、叩、叩地敲在桌面上，宛如钟摆，犹如催眠，「还有，那些东西Si了是罪有应得，他们活该去Si。」
去Si。
当时敛盛也是这样对那三人这样说的——你们全都去Si。
然後，他们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在他面前Si去。
是他，把那些人杀Si的。
「首席，」孙璟昊把手放在敛盛肩膀，「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车在靠医院路边停下来，敛盛解开安全带。
「明天我会去学校。」
「学校？」老师立刻劝阻，「不行，首席你看过镜子自己的脸了吗？你得好好休息??」
「我不想缺考。」敛盛扶着门把，停顿，没有推开。「??就算被怎样指指点点，我都无所谓。」
反正他都已经破烂不堪了。
「那之後呢？你打算要回家？」
敛盛没应声。
孙老小心翼翼地问：「??还是，要来我这？」
「老师你，」敛盛抬起脸，「真的很喜欢捡人回家啊？不怕掉钱包？」
「不，首席你是特别的。」
他低声笑，「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昏暗中，孙璟昊淡褐sE的眼底透着窗外的霓虹，斑斓闪烁，「我只是，想跟你变得再亲近一点，不可以吗？」
他的指尖，顺着额间垂下的发丝，缓缓触及敛盛的脸颊，而敛盛细不可闻地蹭了蹭那手，讨饶，示弱，撒娇——
「老师，帮帮我。」
敛盛说：「帮我，让晴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