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第二杯茶饮尽,赵棋萱转头看了一眼床铺。她已经将布幔拉下,只能隐约看见叶明的轮廓。
还有两个婢nV跪坐在地上,本被小姐吃人r0U粥的举动吓傻了,见小姐看来,连忙低头继续动作,微微颤抖、冷汗直流。
赵棋萱没有多说什麽,只是拿起月季没喝的那口茶,起身往房外步去。这一出来,便看见月季伸手支着梅树,明明胃里已经什麽都不剩了,却仍在乾呕。
她上前轻轻拍了拍月季的背,将茶水递过。
「谢小姐……」月季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接过茶水漱口。
身子有些颤抖的她没有发现,在她接过茶杯时,她因为刨地而染满泥血的手轻轻碰了小姐一下,沾了点W小姐的食指上。
赵棋萱并不在意,只是看着月季不适的模样,柔声道:「你若不想吃,可以和我说呀。」
月季闻言心头一跳,茶杯便这麽从手中滑落,好在只是落在刚刨松的土上,没有摔碎。
她也没心情理会茶杯了,连忙转过身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伏下身子,不断磕头道:「奴婢该Si,竟然把小姐赐的粥吐了,请小姐责罚!」
赵棋萱却只是站在原地,淡淡地道:「起来吧。」
听见小姐的话,月季停下磕头的动作,却没有站起身来,只是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小姐。
赵棋萱也没有蹲下,就这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伸出右手轻轻捧着捧着她的脸颊。
小姐始终冰冷的手碰在颊上,冷得有些刺骨。
月季不禁想起方才小姐吃着r0U粥的模样。
小姐的心也是冷的。
和吃粥时一样,小姐还是那抹浅笑。
「你很怕我吗,月季?」
这是小姐第二次问她这句话。
害怕撞开小姐的手,月季只是微微摇了好几下头,像在发抖一般。
她的身子也确实在微微颤抖。
「小姐对下人最好了,奴婢只怕不能一辈子服侍小姐。」月季抬头看着小姐,嘴角微微cH0U着,笑似非笑。
明明小姐的修为b她要低多了,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小姐b她遇过的所有高手都要慑人。
但这又有什麽奇怪的?哪怕是化神境、合T境的强者也要向小姐俯首称臣、供她驱策,何况是她这个小小元婴。
想通这点後,月季看着小姐,神sE有些茫然。
这段日子,小姐对她太好,让她忘了自己的身分。
她只是下人,不是小姐的友人。
现在这个距离,才是她应该在的位置。
看着月季的神情,赵棋萱微微一笑。
她还是需要一个随时跟在身边的下人。
阮清俞虽然听话,却太聪明,又有自己的想法,且她平时站得太高,有自己的心气,不如月季合适。月季虽是赵远的人,但她自小就受过赵府下人的思想教育,对赵家人唯命是从,哪怕让她T1aN鞋底都不会犹豫,这样的人才是她想要的,只要调教得当,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她放下右手,柔声道:「起来吧。」
月季却没有马上起身。
注意到小姐右手指尖被自己碰脏了一块,月季跪着上前,将双手W泥随手抹在自己身上,捻起一块乾净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替小姐擦拭。
赵棋萱见状,没有让她擦,而是微微蹲下身子,将月季架了起来。
月季看了小姐两眼,又退後两步跪了下来,低头道:「奴婢弄脏了小姐的手,请小姐责罚!」
赵棋萱轻轻一叹,伸出右手,有些无奈的道:「若这样你好受些,就擦乾净吧。」
月季就像得了什麽赏般,欣喜的一笑,跪着上前,小心翼翼的捻起衣角擦拭。
赵棋萱垂眸看着月季细心擦拭的模样,满意的笑了笑。
她知道,後头两个在她房里忙活的丫鬟,此时正偷偷往这儿瞧。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她从不会去训、去打这些下人,而是在一些温柔的话语间,轻巧的提醒着他们,让他们自动自发的下跪请罪。
当然不会每个下人都这麽聪明,能意识到她的话中有话,所以她每次「提醒」时,都会让其他下人有机会看见。
久而久之,这些下人便会开始审视自己的言行,哪怕她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和平常一样淡淡的说了句话,他们也会自己跪下。
而当小姐扶起他们,温柔的让他们别这麽做时,他们便会回想起来,小姐一直都对他们这麽好,就是一次也没训过他们,都是他们自己胡思乱想才跪下的,从而对小姐越发忠诚。
当然,只会扮白脸是不行的。
她一向擅长在各式各样的事件中借力使力,哪怕是遭人暗杀这种事,她也可以把它转为有利於自己的良机。此时杨正旗虽没能通过考验让她多一个人才,还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调教一下下人。
「月季,可有从他们身上搜到什麽?」见月季擦完自己食指的W泥,她淡淡问了一句。
月季仍跪在地上,从储物手镯中将两人身上蒐来的物事奉上。
齐家过去贵为齐云县令,这些人手上的法宝自然都出自赵府之手,也没有什麽特别的,最多便是拿来赏给下人罢了。不过其中有一个东西却不是他们应该拥有的。
赵棋萱从中拿出两面小小的木牌,将其他东西收入储物步摇中,轻声道:「月季,把所有人叫来,再查查录行司有无木牌遗失。」
这忘忧斋虽然除了小姐的寝房和月季睡的偏房,就剩一棵梅树,但那只是赵棋萱戒心太重的安排,作为老爷最疼Ai的九小姐,赵棋萱身边自然不会少了下人,所居之处也不会如此狭小,事实上内院东路的这一隅全是赵府给赵棋萱的物产,这些下人只是被安排在附近的宅院里头。
月季闻言也不管自己满衣泥血,随即动身。
忘忧斋的庭院如此狭窄,也站不下这麽多下人,赵棋萱在月季传令时,她也缓缓走到大门外。
房内清理地板W血的两个丫鬟刚把脏水捧出来,见状连忙先将水盆放在地上,出了大门,跪在小姐身前。
随着月季的叫唤,越来越多下人放下手边工作出来,虽有很多人不知发生了什麽事,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连忙上前跪下。
不多时,赵棋萱身前就跪了一排排下人,每个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静静等候小姐发落。
他们都知道,小姐对下人一向极好,但若真犯了事,逞罚也是极重的,这个阵仗,铁定有人要倒大霉了。
所有人都跪好後,月季这才穿过众人,奔到小姐身边,下跪汇报道:「小姐,奴婢清点了录行司的木牌,确实少了两面。」
赵府四处都有阵法,许多地方没有相应的木牌无法任意通行,录行司便是记录下人何时前往何处、发放木牌的机构,如此一来谁犯了事都有记录,赖也赖不掉。整个赵府自有一个总司处处理,但像赵棋萱、赵煌言这样在赵府较有权位者所居处皆有立阵,为了行事方便也会有各自的录行司。
这也是赵棋萱在看见有人闯入忘忧斋会意外的原因。所有下人被吩咐进忘忧斋都需先向录行司登记、领取木牌才能进来,否则便会受到阵法攻击,齐家二人能越过门墙,身上自然少不了通行木牌。
不过赵棋萱私下也制作过几面木牌,如当时韦寻旦能和她在赵府见面的木牌便是她自己制的,这些自然不在录行司记录之中,赵棋萱才会让月季特别去清点一次。
如此一来,答案就十分明显了。
这儿出了内鬼。
但赵棋萱对此却并不感到生气。
对她来说,每一次有人背叛,都是让其他人更加忠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