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打给我的时候,她的腿已经在日本当地医院的急诊室夹上石膏板,正准备要离开医院,等隔天飞机返台再挂急诊开刀上石膏,与她同行的朋友陪着她。
她打电话给我,本只是想要我明天去机场接应,我问她,「怎麽不留在那里开刀,等好一点再回来?我可以去照顾你。」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但带着有点刻意的朝气,大概是怕我会太担心,「医生说不是太严重,我已经先打电话给保险公司,他们有医生帮我跟这边的医生G0u通评估状况,这样做b较好。」
「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说。
「我知道,钱不是主要的问题,是在这里开的话,主要不方便,打了石膏就不能上飞机了,要很久才能回台湾。」叶小姐说,听起来很刻意保持着轻松的口气。
我深呼x1好几口气,才有办法和她好好说话,「我现在马上订机票过去,你把住宿的地址发给我。」
「我已经改好机票了,明天傍晚就回去了,你不用来啦,到时候去机场接我就可以。」叶小姐说。
「不行,我不放心,你把地址发过来,不然我就去问刘阿姨。」我严肃道,刘阿姨是叶小姐的老朋友,我边和她说话,边很快用手机同步查起最快飞到东京的航班。
「噢,那你上班怎麽办?」她问。
我没骨折过,很难想像跌断腿会有多疼,但叶小姐还一副不要紧的样子,我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叶淑仪!你是我妈欸!你b上班重要!快点把地址发给我!」
吼完我自己懊恼了下,叶小姐才唯唯诺诺道:「好啦,我去找一下,等下发给你,你不要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是担心你。」我说,这时候,叶小姐那头有些说话的声音,她要先处理医院结帐的事情,所以先挂掉电话。
过了一阵子,她才把地址拍照给我,我马上订了当晚飞东京的机票,叶小姐回来的班机也还有机票,我买好位置,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说明情况,航空公司那边马上答应,隔天我们一到机场就会提供轮椅,协助报到托运等等手续。
办好这些之後,我走回办公室和老何请假,他看着我,露出担心的神情「小叶,没事吧?」
「应该没事,我妈还很有JiNg神,只是我怕她自己回来太危险,所以去带她,之後她要开刀住院几天,我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进办公室。」我说,老何点点头,让我先离开,一些急着要处理的工作在路上再交代给同事协助。
我立刻叫车飞奔回家,翻出护照和现金,放在随身小包里,又用後背包装了简单的换洗衣物。
准备好之後,我才感到稍微冷静下来,能思考其他的事情,遂想到六六,现在跟宋明璋说的话,他马上要找人来照顾六六可能也有难度,距离去机场还有一点时间,我背着背包又搭车去宋明璋家。
六六和往常一样上前迎接我,我走进去,牠在我脚边绕了一圈撒娇,「喵~」了声,我蹲下来看着牠,宋明璋家里只有我和猫,没有其他声音。
牠也看着我,又蹭了蹭我的腿。
虽然觉得自己冷静了,但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眼泪还是不由自主涌上来。
尽管平常我总是嫌叶小姐罗唆,但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没办法想像若她不在,我要怎麽生活下去。
可能是我的状态和平时不一样,六六没有催促我,坐在我脚边用毛茸茸的身躯贴着我,等我擦乾眼泪,才又站起来蹭我,非常有灵X。
宋明璋说六六是聪明的猫,牠确实是,聪明又贴心。
喂猫铲屎之後,我又从他家柜子里翻出预备用的乾粮,放了两大碗、补满水盆,才叫车去机场,宋明璋曾经说过他有时一两天不在,陈姨也没有空来,就会暂时这样委屈一下六六。
我抱歉地和六六说:「真对不起,等我回来再给你买零食吃。」
六六又「喵~」了声,像是说牠知道了,在玄关前正襟危坐,目送我离开。
临登机前,我担心宋明璋在忙,没有打电话,传讯息和他说了这件事,告诉他我会去一趟东京接叶小姐回来,隔天要请他家里人去照顾六六。
他很快已读,直接打电话过来,我接起来,听见他问:「阿姨在哪家旅馆?我可以先过去。」
他就在东京,是我认识的人里面离叶小姐最近的,能有一个熟悉的人先去看顾叶小姐我当然好,这个提议让我很犹豫,但我想着,如果是一般朋友可能还好,宋明璋身分不一样,叶小姐这麽Ai惜形象,一定不希望她第一次见宋明璋是这麽狼狈的样子,况且宋明璋去了,也不能做什麽,他明天也还有安排工作。
再三考量之後,我便说:「你们没见过,我担心叶小姐顾不上见你,她会尴尬,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宋明璋听後应了声,「好吧。」然後停顿一会儿,又说:「那你自己小心,有什麽状况都随时联系我。」
我嗯了声,宋明璋又问仔细叶小姐的状况,我一一答了,末了,他柔声对我说:「你一定很担心阿姨的状况。」
我怔愣了下,宋明璋又道:「等你和阿姨会合之後,也告诉我一声,随时有个照应,我都在。」
此时已经进了机舱坐好,马上要起飞了,我说了声好,便和他道别,挂掉电话。
空服人员来提醒安全带和关上手机,穿着制服的身影巡过一轮之後回到待命的位置上,飞机缓缓在跑道上滑行,然後停了半晌,才正式起飞,这个航班没有很多人搭,机舱内非常安静,外头是引擎的声音,轰隆轰隆的,我坐在窗边,机场周围的点点灯火越来越小,最终在视野里消失。
台湾飞到日本很快,只要一个多小时航程,中途空服人员来送餐,我拒绝了,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落地之後,我用最快的速度走过入境手续,彼时已午夜十一点多,我本要去拦计程车,却听到有人叫我:「晓文。」
我转头一看,竟是宋明璋。
几天不见,他穿着整齐的西装,外头套着大衣,看上去有些疲倦,我赶紧走过去,很快抱住他,「你怎麽来了?我不是跟你说……」
「我想你临时过来,可能来不及安排接送,所以就来了,我送你去找阿姨就回去。」宋明璋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