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思拉着初一一路往山下跑,心里的恐惧加上被一下子淹没在土石下的村民们,几乎是如被鞭策一般,逃也似的奔下山。
「思思,你说这平常街上有这麽少人的吗?」身旁,初一环顾四周,察觉有异,不安地拉着她的衣袖道。
「不是少人,是根本看不见人影吧。」
凌思思戒备地望着杳无人烟的街道,握紧了初一的手,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村里肯定发生事情了。
就在她们上山的期间,村子里肯定发生了什麽事情。
凌思思联想到方才风鸣山上的剧烈震动,以及震动前的那声闷响,难不成这之前还有什麽关联?
「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找到季纾。」她沉Y半晌,很快地下了决定,「先回神庙看看吧。」
季纾是靳尹登基之路的智商担当,有他在身边,肯定什麽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她如此坚信。
於是,当两人好不容易来到神庙门前,还未见到季纾,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人影正往她们站的方向走了过来,为首几个彪型大汉走在前头,一人手执长鞭,一人肩上还扛着把大刀,面sE不善地朝着身後的一众人等破口大骂。
「都给我走快点!慢吞吞的,老子还赶着回去复命呢!要是碍着时间,都给我小心点皮r0U!」
「唉,也不知道上头哪来的消息,这一村子里的都是些老幼妇孺,能卖得什麽好价钱?」
「呸,你少说几句吧。省得等等被上头的人听见,可讨不了好……」
这是……人口贩卖?
凌思思一愣,皱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初一,见到他们身後被缚而来的村民,咬牙就要冲上前。
「谁在那里!」为首的大汉听见了声响,警觉地转过头来。
角落里,凌思思SiSi地摀住初一的嘴,将她拖到身後,千钧一发之际将两人的身影隐在转角处的角落里。
初一仍在试图挣扎,到底是一起生活多年的村民,也会有感情,见到他们被抓,尽管知道自己冲上去也无济於事,可她又怎能袖手旁观?
眼看着大汉起疑,按住腰际长刀,一步一步往她们藏身的地方走来,凌思思吓得一口气都不敢出,身後无路可逃,她只得紧紧拉着初一,往Y影处挤去,再挤一挤,恨不得自己化作地上不起眼的尘埃。
眼看对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转角,凌思思额前一滴冷汗涔岑滑下,她咬唇正yu赌一把,紧要关头拉着初一趁其不备,全力冲刺。
她紧紧盯着地上渐渐靠近的影子,x口下的心跳越发急促,就在人影即将现身的刹那,突然,冷不防一GU力量拉住了她。
「什麽人!」
那大汉提着刀飞快转进街角,神sE狠戾,刀指他方,却不想眼前空无一人,连一道影子也没有。
「奇怪……方才明明听到声音的啊。」他狐疑地望了望四周,这才0了0鼻子,道了声晦气,转身回去。
隔得远了,依稀还能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曲折的小径里,凌思思和初一被拉着一路疾行,思思还好,倒是初一年纪还小,跟不上过快的步伐,几乎是被拖着走。
「你放开我!放开我!」
初一挣扎着伸手想掰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奈何双方气力悬殊,对方根本无动於衷,「季公子,你别管我,我的事我自己处理,绝不会拖累你们,你们放心好了!」
话音刚落,手上一松,初一一时不防顿时就着力道摔在地上。
「自己处理?你有什麽本事自己处理?若不是我刚好出现,你们至今已是落入那些人手中,怕是不知道被卖至何处。」
凌思思捕捉到他话里的线索,问:「你是说,那些人都是人贩?他们抓走那些村民也是为了卖钱?」
「准确来说,应是流寇。」
「流寇?」
「近来边疆动荡,暗地斗争不断,边境城镇的百姓苦於战火,只能无奈往内城迁移,好的移居他城,坏的在半途便与亲人离散,散尽钱财又不知归处,满腔怒气无处挥霍,为了讨口饭吃,便聚集成了流寇,专找几个偏远的小城镇下手,夺取钱财。」
「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们抓了人?」初一气愤地咬牙,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季纾垂眸,缓缓叹道:「眼下木已成舟,虽说村里的百姓皆落入他们之手,可看他们反应,一时之间应是无大碍。何况,单凭我们三人之力,根本不能与之抗衡,倒不如先逃出此地,再行打算。」
他说的在理,仅凭他们三个去救人,无异於是以卵击石,自投Si路,人没救着,倒是自己也被缚。
倒不如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可是……」初一看了眼已经走远的影子,仍有些犹豫。
「季纾说的对,现在这里已经被流寇占领,我们留下来也无济於事,倒不如离开这里,找人来帮忙。」
凌思思原意是想,只要走出这里,找到分散的靳尹一行人,到时候男nV主一出手,单凭靳尹太子的身份,要他救人,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季纾瞥了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却也没说破,而是转向不远处隐约可见的青翠山头,缓缓道:「流寇大举入侵,掳人盗财,放肆至极。此风不可长,依我之见,还是应请官府介入调查。」
「你的意思是要上报官府?」
「不错。一来,官府人多势众,若与流寇注定一战,依官府之势必可将伤亡降到最低;二来,如若透过官府联系,与公子会合也更方便。」
凌思思迎着他暗含深意的目光,自然知道他的盘算,如果透过官府的联系就能更快和主角团会合,回归原本的剧情线。
但是,「我们来的时候,流寇已经占领整个村子,所有出入口都被封闭,我们也出不去啊。」
凌思思跟着附和地点头,眼下流寇已经封闭村子往外的出入口,他们出不去,又要如何通知官府?
「还有一条出入口,未曾被封。」季纾负身而立,缓缓开口,面上不见一丝忧sE,显得格外从容。
他似乎永远如此,从容不迫,彷佛再大再难的艰险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真是把雅正刻在骨子里的人设。
「你是说……」
「越过风鸣山的另一头,即是栎yAn县。山上地形复杂,又便於掩饰行踪,最好躲过流寇追击,且此地虽然偏远,但应该也属於栎yAn辖内,寻求他们帮忙,已是伤害最低的方法。」
季纾说的在理,将利弊分析得清楚,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初一,纵然心里再焦急,可现实却迫得人不得不做出选择。
人生向来如此,不管是在现实,还是漫画--
良久,初一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那就走吧。山上地势复杂,我带路。」
这一日,因着茹夫人落水,身子着了凉,又更加虚弱,据府里侍候的丫头说,竟是连榻都下不得了。
常瑶到底有些愧疚,想着去看她,却被婉拒在房外,说是怕过了病气,但她总觉得是因为旁的什麽缘故。
吃了闭门羹,没能见到茹夫人,常瑶若有所思地转身沿着长廊折回院子,却不防从对面突然走来一道人影,拉着她的手往旁边暗处躲。
「师兄?」常瑶吓一跳,见是陆知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见他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你在看什麽?」
陆知行四处张望,证实没有旁人经过,这才拉着她,压低声音道:「阿瑶,你去见了夫人了?」
「是去了,可人没见着。」
「那就是了……」陆知行闻言,喃喃道。
「什麽就是了?师兄你在说什麽?」常瑶茫然,0不清自家师兄的理路。
「阿瑶,我有一个猜想,总觉得你落水之事,还有上次那个侍nV的事,都和夫人脱不了g系。」
「夫人?」常瑶一愣,想起柔弱的茹夫人,不禁一笑:「怎麽可能。」
茹夫人身弱T虚,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害人?更何况,他们无冤无仇,她为什麽害她?
见她不信,陆知行着急了,将昨晚撞见之事和盘托了出来,怕她还是不信,又道:「我真亲眼看见的,绿萝深夜提着竹篮出来,和池渊在湖边说了些奇怪的话……谁会三更半夜到这麽偏僻的地方,还带着冥纸!」
常瑶听着他昨晚撞见的情形,不禁也有些迟疑,绿萝是夫人的贴身侍nV,传闻她是在一次意外中被夫人所救,带回府中的,因为救命之恩,而对夫人最是看重,与之情同姐妹。
可再如何情同姐妹,一个夫人身旁的贴身侍nV深夜与郡守於府中私会,这怎麽说都不太对劲。
「湖边……难不成,是佛堂里还有什麽是我们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听说那日便是夫人邀你去佛堂祈福,这才落水,怎麽你没进去?」
「那日我和夫人确实要去,可船到半途,我看夫人面sE不佳,心里有些不放心,就提议先回去了……」
话说到後来,两人的脸sE都不太好,常瑶抿了抿唇,显然也发现一连串事件的可疑之处。
从最初那个宣称自己撞鬼的侍nV开始,夫人派人邀请自己陪她一起去府中的佛堂祈福,并称那日是府里祭祀的日子,她当时没多想,为何郡守府里祭祀却要拉着她这个外人同往?
到後来,夫人坚持要搭船到湖心的佛堂去,她虽然身子弱,但鲜少突然的严重起来,她见她咳得厉害,想扶她去风小一些的位置坐,不想却是一阵晃动让她摔落水中,夫人自己也着了风寒,後来自没去得成佛堂祈福。
也许就是因为夫人落水着凉,才深夜派出绿萝前往,刚好遇见了同样自湖心回来的池渊……
但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让他们定要当天前去祭祀,甚至还得带上冥纸……
常瑶皱眉,「祈福怎会用到冥纸,这佛堂里到底是……」
「恐怕不会那麽简单。」陆知行面sE沉凝,沉声开口道:「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第一,不论觉察到什麽异样,都当作没瞧见,一旦有了消息後立刻就走人,最方便也最为稳妥;第二,事情只要有人做过,总会留下痕迹,也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只是高报酬高风险,有可能还没0到真相,就已经没命了。这毕竟不g你我的事,没必要惹祸上身,所以我觉得还是我们还是选第一条,权当不知,明哲保身就好。」
「我也觉得第一条路b较好。」一道淡淡的声音突然飘来。
陆知行连忙拉着常瑶往後退了一步,两人警觉地往声音处看去,但见庭院里的拱门边,靳尹正倚在一边,狭长的双眸好整以暇地望向他们。
「是你?」陆知行见是他,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微眯,透着几分不屑的恶意。
他向来与他不对盘,这是朝廷上下人尽皆知的事实,本因疼Ai的小师妹常瑶嫁给了他,为免师妹夹在两人之间为难,他才勉强收敛了点,可这阵子为了凌思思失踪的事,两人再度杠上,气氛自然不大愉快。
这不,陆知行已经好几次拒绝参加和靳尹、池渊的议事了。
他满眼恶意,倒是靳尹不甚在意,只最初轻瞥了他一眼,随即薄唇轻啓,皮笑r0U不笑,道:「火都烧到自家门前来了,衡yAn君倒是无畏,还能在此论人家底。」
「你什麽意思?」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靳尹瞥他一眼,淡淡道:「今早来了消息,首辅派出的人已至城外,想必今晚便会入城,衡yAn君不妨想一想,要如何回应吧。」
人是陆知行眼下弄丢的,依照凌首辅的X子,肯定会先拿他开铡。
靳尹幸灾乐祸地睨着他,抱着双臂斜倚在廊下的柱子,压根没有想cHa手帮忙的意思。
倒是常瑶有些替他担心,犹豫着开口:「要不,师兄你先去避一避?」
避?等靳尹背後T0Ng刀麽?
陆知行不是傻子,他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慢慢地看过去,靳尹便罢了,常瑶是他唯一的师妹,更是靳尹的妻子,若是他走了,首辅要对付的人就是她,他怎麽可能让她替自己犯险?
陆知行霍然转身,拂袖一挥,走上前去,道:「我不避,也不走。本君就偏不信,事情当真毫无头绪,我这就上街去,朔方郡就这麽大,有人的地方就有我衡yAn君商团的影子,那麽多天就是个人影也得有点消息。」
他无视身後常瑶担忧的脸sE,以及靳尹似笑非笑地神情,转身便往郡守府的大门走去。
常瑶拦不住他,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旁边的靳尹,她知道凌首辅向来讨厌他们,更是有权力能够架空他们的势力,动辄颠覆整个朝廷,但眼下能暂且压制首辅的也唯有身为太子的靳尹了。
靳尹知道她在看着自己,他看着陆知行的身影消失在院外,这才收了笑,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侧首朝着身後没跟上来的人,道:「还不跟上?不是不放心麽。」
常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抿唇一笑,很快跟了上去。
倒真是和往常一样,嘴y心软。
两人很快便跟上了前头的陆知行,眼看朱红大门就在眼前,三人正yu跨出门槛,上街去联系旗下的商团,谁知一道寒芒划过眼前,为首的陆知行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垂眸一看,便见一把长剑不知什麽时候,竟横在他颈前。
他抬头往旁边看去,只见身着一身黑衣的少年,正无声地立在门前,面无表情,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令人很快忽略,可就是他手上的长剑此刻正直直横在他的颈前,刀身折S出的寒芒映在他眼底,令人不寒而栗。
「大胆!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当街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似是不屑,轻睨了他一眼,「知道。」
「知道你还敢动手,是活得不耐烦了嘛!」陆知行皱眉,手上的折扇一转,对上了他手中长剑,长眉一敛,含着一丝冷意。
似乎对他很是厌烦,少年“啧”了一声,偏头看他,难得开口解释:「主上有令,你不得出府。」
「主上?」闻言,靳尹皱眉,自他身後缓步上前,狭长的双眸将少年打量一遍,「你是……」
见他出来,少年眸中的厌烦转为厌恶,却碍於命令不得不压下想对他动手的冲动,收回指着陆知行的长剑,薄唇抿成一直线,也不行礼,仅是垂下眼眸,负手而立,不动声sE挡在郡守府门前。
「在下维桑。」他沉声开口,毫无起伏的声线将得到的命令一字不漏的复诵一遍,道:「主上有令,命我来此协寻小姐,在未有消息前,谁都不许擅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