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烛火摇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窗外分明日光灿烂,房内却是黯淡无光,彷佛被遗忘似的,徒余晦暗,不见光明,就连墙角的烛火也显得格外微弱。
一只修长的手提起桌上的茶壶,温热的茶水注满杯盏,他缓缓端起茶杯凑近唇畔,露出瘦削的下颌。
男人浑身笼罩在黑sE的长斗篷下,宽大的帽沿遮掩底下半副容颜,仅依稀瞧见苍白瘦削的下颌,以及紧抿的薄唇。
他举起茶杯,动作优雅得不似凡人,轻啜饮一口茶水,方才缓缓开口:「可办好了?」
话音未落,但见墙角烛光一闪,一道人影已自屏风後转了出来,朝着男人躬身行礼。
「是,已经吩咐下去了。」
男人“嗯”了声,把玩着手中茶杯,似是不经意道:「此事成败极为重要,机会难得,若是做得不好,你自知有何後果。」
男人语气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渗了冰的寒冷,其中含了几分寒意,他自然听出来了。
来人身子一颤,忙不迭道:「小人谨记在心,捉住那跟在那位俊俏公子身边的小姐,绝对错不了。」
「很好。待此事一成,好戏也就该登场了。」
来人听着他的话,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捉走一个姑娘,可却也不敢违逆他的话,只得呵呵笑了几声,不住恭维。
他笑着抬起头,不意却猝不及防瞥见他唇边一抹笑意,分明是带着笑,可那笑意却透着寒意,冰冷淡漠,彷佛在他口中的那位小姐,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任由他摆弄,毫无感情。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有一天在他眼里,也是如此的存在,卑微渺小,甚至……该Si。
他心口狂跳,再不敢言语,只把头垂得更低,再低一些,让自己显得卑微而恭顺。
房外,凌思思挨在一旁的柱子後,本是循着方才男孩的踪迹,没想到转了几个转角便不见人影。
她追了过来,无意间经过此处,没想到似乎听见熟悉的声音自房内传来,下意识地留步yu细细分辨,却不料听见了房内人的对话,似乎是在预谋着什麽。
话只听了一半,隐约可以猜出,他们似乎是想捉走一位姑娘。
凌思思还想靠近去听,突然眼角余光瞧见了眼前一道熟悉人影一闪,赫然便是方才跟丢的男孩!
「是他!」凌思思低呼一声,攥紧手上的竹蜻蜓,无暇再去细听房内的对话,赶紧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好一会儿,她才好不容易追上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撑着腰气喘吁吁。
小家伙还挺会跑。
「小弟弟,你……你爹娘呢?」本yu说出口的话,在瞧见他身後空荡荡的长廊後转了个方向,问道。
凌思思这才忽然想起,似乎从刚才见到他,他就是一个人,这偌大的寺庙,任由他一个男孩四处游荡,却不见方才牵着他满脸喜sE的爹娘。
也不知道那对夫妇上哪去了?
闻言,小男孩抿了抿唇,眼眶泛红,似乎方才刚哭过,对着她的问题却是倔强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凌思思看着他的模样,猜到了可能的情况:「你们……走丢了?」
小男孩抬起头,朝着她诚恳道:「姐姐,你可以帮帮我吗?」
凌思思头一次被这麽小的孩子,用这麽诚恳的语气说话,事实上她也从未近距离接触过这年纪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局促。
她犹豫半晌,才蹲下身来,看着他道:「行吧。你爹娘在哪和你走散的?我带你去找他们。」
「嗯,就在前头不远的地方。」小男孩伸手握住她的手,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谢谢姐姐,你真好啊。」
常瑶寻来时,菩提树下的陆知行早已靠着身後的石柱,闭眼假寐。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中的折扇落在脚边也没发觉。
常瑶摇了摇头,看着桌上的两个茶杯,杯中茶已放凉,想来是已过了一阵子。
她上前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折扇,伸手摇了摇陆知行,轻唤:「师兄?」
小睡一会儿的陆知行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阿瑶……?」他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确定地唤,待到眼前渐渐清晰,看清了她的脸,适才坐直了身子。
「师兄,你醒了。也真是的,竟在此处睡着了。」
陆知行低声抱怨:「还不是一个人等得无聊,闲得慌嘛。」
「对啊。怎麽只有你一个人?」
闻言,常瑶这才发现亭中本该在此的三个人,只剩下他一个,四周空空荡荡,不远处桌上的两个茶杯还在,人却不见踪影。
「季纾和思嫒呢?怎麽不见他们?」
「季纾走了,和凌思嫒赌气呢。至於凌思嫒……」语气一顿,他环顾四周,疑道:「她还没回来吗?」
赌气?她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更何况,她可是故意制造了机会,给他们两人独处的。
不应该啊。
「我刚才来的时候,便只看到师兄你,没看到思嫒啊。」
没见到……?
陆知行一愣,随即又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应该是还没回来吧。这凌思嫒也真是,偏要去寻什麽人,去了那麽久没回来,我看是又上哪去遛达了。」
「寻人?」
「是啊,方才见到一对老夫妇携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过来,不慎落下了一个竹蜻蜓,就一个小东西,她却说要去找人,把东西还给那小男孩,你说这不是没事找事麽。」
常瑶盯着他俊俏的脸看了半晌,心里总觉得格外地不踏实:「是这样吗?」
「当然。我什麽时候骗过你。」
是啊。他是她的师兄,在她最艰难的年岁里,给与她最奢侈的温暖,给她支持与鼓励,是b亲人更甚亲人的哥哥,是世界上最不会欺骗她的人。
她应该信他的。
常瑶看着他,那个记忆里依旧未变的师兄,不禁抿唇发自内心的一笑。
「不过,你怎麽一个人回来了?靳尹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提起靳尹的名字,她才回想起什麽,脸上的笑容一僵,眸中浮现一抹黯sE,无奈又苦涩。
「他啊……」
凌思思是被颠簸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现在身处於一辆马车内,车内摆设简朴得堪称简陋,随着一路颠簸,车T还发出阵阵的声响,说不准下一刻就要解T。
凌思思挣扎着坐起身来,伸手r0u了r0u有些疼的额角,思绪飞快地运转,她记得自己去寻那个男孩,想把竹蜻蜓还给他,却不想意外经过一间房间,听到了房里的对话,之後她又再见到男孩,追了上去,挨不过男孩的请托,答应要带他去找父母。
之後……
之後她被竹蜻蜓的尖端割破手指,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接着便记不清楚了。
「难道是东西有问题……」
她下意识地张口低声呢喃,不防车外竟传来一声沙哑的嗓音,道:「姑娘,你醒了啊?」
「什麽人?」凌思思戒备地坐起身。
一只枯瘦的手伸了进来,掀起车帘,男人混浊而晦暗的眼神盯着车里的凌思思,目光上下打量,彷佛将她当作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令她极不舒服。
凌思思下意识地往後一挪,防备地瞪着他,眼角余光不动声sE地看向他身後的景象,却只见四周荒烟蔓草,极为偏僻。
对方自然知道她想做什麽,却只是眯着眼,笑出了一口豁了的牙,笑眯眯地说:「放心吧,你乖乖的,等到了目的地,才有甜头吃啊。」
目的地?「去哪儿?」
「一个好地方。等到了你就知道啦。」
季纾一路匆匆地往回赶,方才被凌思思一闹,离开太久,算着时间靳尹也该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消息打听得如何。
眼看着亭子就在眼前,邻近亭子,他放慢脚步,没有刻意地隐藏脚步声,雪青sE的长袖背在身後,他自长廊暗处缓缓行来,犹如竹间隐居的雅士,超逸卓尔,不染纤尘。
他缓缓走来,惹来亭内陆知行的目光,道:「季纾?你回来了……」
季纾淡淡地朝他颔首,靠近一些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常瑶,目光一顿,视线环绕了一圈,却没见着熟悉的人影。
几乎是下意识地,季纾微微皱眉,开口问道:「凌思嫒呢?」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竟能将她的名字唤得那样顺口。
「凌思嫒?你没遇上她?」
「什麽意思?」
「方才凌思嫒说要去找人,谁想到她去那麽久还没回来,我想说你和她同个方向,怎麽你没遇到她吗?」陆知行察觉到什麽,面sE渐渐沉了下来。
季纾低垂眼眸,没有回答他的话,背在身後的手下意识地一紧。
这寺庙就这麽大,凌思嫒找个人能过这麽久都还没回来,来的方向就一条路,他也没遇到她,只怕是出了事。
首辅嫡nV,从小娇宠惯了,不知人间险恶的娇小姐,若真遇了险,也不知道心里会有多害怕……
常瑶看着他们二人一个面sE沉凝,另一个垂眸不语,一时有些急了,「到底怎麽回事?思嫒怎麽了?」
她与凌思思这些日子相处,思思X子活泼有趣,她本就对她有几分好感,再加上知道她另有所Ai,并不会介入她与靳尹的感情,更是将她视作自己的姐妹好友,如今听见她似乎有危险,忍不住为她担心。
陆知行知道她担心,很快安慰道:「我们先别想那麽多,凌思嫒鬼点子多,指不定又去哪逛了也说不定。况且,靳尹不也还没回来麽?也许她故意藉机,又与他一起回来了呢。」
「这……」
这也不无可能,换作从前,凌思嫒可没少玩过这样的把戏。
但是……
常瑶想起了那夜在酒楼里,凌思思伤情悲切的眼神,还有那一声酒意朦胧中,听得的那声“时安”,她总觉得不像是做假。
凌思思应当不是那种口是心非,嘴上说一套却做一套的Y险nV子。
可如果不是那样,那麽她人呢?
想起这些,常瑶便有无限担忧涌上心头。
而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一片沉寂:「你们在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