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蔚然赶往艺术大学的路上不巧遇上下班时段的尖峰车流,他冒险拉高车速,甚至闯了几个小路口的红灯,最後把车丢在校门口的人行道旁,匆忙往校园里疾走。
男人反覆拨着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薄唇紧抿,握着手机的掌攥得用力,步伐紊乱仓促。
他不知道夏孟书上课的教室在哪,不晓得要去哪栋楼找她,却不敢停下脚步。他不断回首张望,像迷失方向的离人,在失去指引的航道上风雨飘摇。
心口灼烫,焦躁盘踞,伴随逐渐染开的夜sE,一点一点将灵魂吞噬。
他找不到她??
他又弄丢了她??
内心深处冷不防砸来一巴,散不去的回声在脑海回荡,徐蔚然痛苦地捂着脖颈,清晰地感受到恐惧在血Ye里蔓延,思绪被狂躁的不安cHa旗。
斑驳的身影伫在楼与楼之间,世界有一处正在崩塌。
他低下眼,握着手机的手也垂落,萤幕上填满了拨号纪录,她一通也没接起。
徐蔚然孤身站在冷蓝sE的街灯下,眸sE空洞,晚风将椅子拉拖,也把原先梳理整齐的短发吹得凌乱不堪,现实成了扭曲的象限,他被拖着不断下坠,跌落Y霾,却无从挣扎。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只剩下灵魂被啃食的声音,粘腻的,破碎的,Sh濡的,缠绕在耳边,挥散不去。
多年前,他曾发过誓,再也不会把她弄丢。
多年後,他却重蹈覆辙,一样弄丢了她,一样找不见她。
曾经淹没世界的绝望又回来了。
夏孟书近日都与在前次海选会上脱颖而出的卓桦一起上表演课,这次秦昱新专辑的两首MVnV主角分别由她们两人担纲。
卓桦今年二十四岁,正巧是艺术大学戏剧系出身,这些天都是她带着夏孟书在学校附近吃午饭,两人个X都外向,也同是影后霍珝的戏迷,可说是一拍即合。
课程结束後,Angel姊来了讯息,说要请两人吃饭,顺道聊一聊这星期的课程状况。
尽管饭局来得临时,夏孟书也不好推辞,本想传讯息和徐蔚然说一声,没想到走出校门时脚步意外绊了下,拿在手里的手机摔落水坑,不仅萤幕破裂,甚至无法开机。
进了餐厅,卓桦见她似乎有事情要联络,大方出借手机。
偏偏夏孟书平时全是以通讯软T与人联系,回想许久仍然没忆起徐蔚然的手机号码,眼看Angel姊已经入席,笑着要两人赶紧点餐,她也不敢让人等,只得把这事搁着。
用完餐,Angel提议开车送两人返家。
卓桦家住艺大附近,说自己走路回去就行,夏孟书不好意思劳烦,自己打了车。
一整晚,内心的焦急和愧疚不断发酵膨胀,拧得人难受。
她不知道徐蔚然会不会傻傻地再相约的地点等她,等不到她又联络不上人时会不会慌张地骑着车到处找人,会不会因而在路上发生什麽意外。
夏孟书之所以这麽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学时她曾经走丢过。
那天,徐蔚然和往常一样,在返家路上总会经过的关东煮摊给她和夏孟易买点心,她原先只是想捉弄他们一番,所以刻意躲到了隔壁巷弄里,结果却被路过的小花猫给x1引,不知不觉跟着走了一大段路。
後来某户人家的大狗吠了一声,小猫吓得跳墙逃跑,夏孟书这才发觉自己站在从未见过的街口。
她尝试按着记忆原路返回,却越走越迷茫,於是她果断放弃,走进转角的便利商店,用钱包里仅剩的十五块钱买了瓶铝箔包装的N茶,然後就坐在店里等着人来接她。
当时的夏孟书一点也不害怕。
尽管手机快没电了,但还能定位,大人们肯定能找到她。再不济,他们也能报警,都市地区的警力分布天罗地网,不过就找她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孩子,绰绰有余。
普天之下,大概也没第二个像她这样走丢了还老神在在的小学生。
後来警察也真的找到她了。
但报警的人不是她母亲,而是徐蔚然。
那时天sE已暗,男孩子跟着警察一起来到便利商店,见到她立刻跑上前,有些用力地扯过她,一连转了她好几圈,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势以後才终於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虚脱地跌坐在地上,抬手捂着眼,像在遮掩什麽。
夏孟书从没见过徐蔚然如此慌张的模样。
後来警察问了她一些话,确认她是自己走丢而非被陌生人拐骗後,0着她的头,温着声说:「妹妹,下次不可以再乱跑了,你知道找不到你的时候,你哥哥有多担心吗?」
听见这席话,夏孟书下意识看向跌坐在地的徐蔚然。
男孩子身上那套总是乾净平整的制服衬衫有了凌乱的皱褶,卡其sE的制服K上沾染了尘土,就连他一向最宝贝的白鞋也有了W痕。
他从未这麽狼狈过。
之後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徐蔚然不愿意再带他们出门,每天放学回家,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说要温书,无论她和夏孟易怎麽闹腾都没用。
某一天,赖心慈来家里找她母亲,她才听说,那天以後徐蔚然就被恶梦缠身,夜不成眠,赖心慈不舍孩子受苦,找来了心理医生替他治疗,徐蔚然却总说自己没事。
这件事对他而言是极深的Y影,所以他才从不让她等,也从不会让她找不到他。
一回到家,夏孟书立刻进房打开笔电,系统跳出通知,显示徐蔚然用通讯软T打了三十一通语音电话给她,最後一通拨出的时间是七点二十二分。
夏孟书连忙戴上耳机,按下回拨。
於此同时,房外传来动静,伴随着隐约的铃响。
夏孟书摘下耳机,快步走出房门,转头就见徐蔚然进门。视线交会,诧异在邃深的瞳眸里扩散开来,最终凝结成碎光颤晃。
男孩子一身西装革履,领结松垮,短发凌乱,他的一切在奔走中成了狼狈。
和十一年前找到她的时候一样。
过去失联的五个小时里,他就和过去一样,漫无目的,不知所措,却不断在找她。
心口有什麽流淌而过,伴着酸涩漫上眼眶,夏孟书抿着唇,隔着几尺的距离与他相望,所有想说的话,在看见他的这一刻,全没了声音。
徐蔚然也看着她,支配思绪的躁动和恐惧在静谧里逐渐消亡。
这一刻,他们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曾经那片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