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几分钟,徐蔚然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大包纸袋,里头是日用和夜用卫生棉、nVX免洗内K以及止痛药。
他问她能不能自己走,夏孟书摇了头。
男孩子抱着她进了浴室,把所有东西交给她,说了句「我在外面」,替她关上了门。
夏孟书独自待在浴室里,眼里的泪始终没有散,因为真的太痛了。
但有一部分,也因为徐蔚然。
初cHa0来临的那夜,她也是哭着的。十二岁的她不像现在能忍,一张脸哭得全是泪。
然後徐蔚然来了,哄人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是温柔,直到她终於不哭了,他就像刚才那样把她抱进浴室。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喊她小书。
在今天以前,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小的时候,她被剧痛和血sE惊怕,哭得头昏脑胀,只觉得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他的眼神也是过去她不曾见过的模样。
如今现在长大了,听起来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心底有一处裂开来了,裂缝里有什麽冒了出来,cH0U芽似的,不断滋长。
那感觉似曾相识。
夏孟书反覆深呼x1了几次,好不容易缓下疼痛,却在打开纸袋看见那熟悉的品牌包装时,又一次红了眼眶。
上了大学以後,她的作息不算正常,以至於每个月那几天都特别难受,有时候痛起来连床都下不了。这些年,她偶尔留宿他家,却不曾在生理期来时登门,除了不想向他示弱外,也是因为害怕想起小时候的事。
自从她来了生理期以後,徐蔚然总是能把日子算得清楚,那几天带着她和夏孟易出门,总会在回程买一碗热红豆汤给她。
她对红豆没有偏Ai,可他总会说那是她母亲交代,要是她不喝完,他就如实禀报。
夏孟书当时觉得徐蔚然这人卑鄙极了,年纪b她长了两岁,竟还拿告状当威胁,简直b小学生还不如,但偏偏那几年受大环境不景气影响,店里的营收状况起起伏伏,她不想让李文湄还得为了这点小事烦心,只能屈服於他的恫吓之下。
十五岁那年夏天,例假来了但没那麽痛,却又被徐蔚然b着在大热天喝下一碗热红豆汤,夏孟书气得当晚直接在饭桌上摊牌,直说这是暴政,要母亲收回成命。
李文湄听得糊涂:「你这孩子到底在说什麽?我什麽时候让蔚然b你喝红豆汤了?」
那时候她才知道,徐蔚然全是在骗她。
什麽李阿姨交代的,什麽要是不喝的话就去告状,全是胡诌的。
从小六到国三,他一骗就是好几年。
可是他们交恶了这麽多年,都这麽多年了,他竟还记得她惯用的卫生棉是哪个牌子。
夏孟书觉得自己今天的泪点太低了。
她真的很讨厌掉眼泪。
小学时以为哭一哭,父亲就会回来,她就能变成和其他人一样,是个正常的孩子。
高中时以为哭一哭,被萧河伤害的事就能像梦一场,醒来以後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可是没有。
全都没有。
所以在那之後,她几乎不哭了。
即使大学期间遭遇了相同的事,除了愤慨失望,除了看清人们口中的承诺和喜欢有多麽廉价,除了问自己为什麽明明跌了那麽多次却还不学乖以外,她没有再为谁掉过一滴泪。
反正也没有人会为她心疼,她就是掉泪,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可分明是白费力气的事,她今晚却还是哭了两次。
第一次是因为委屈,因为心之所向无法被最在乎的亲人理解,甚至被全盘否认。
第二次夏孟书本来没有要哭的,她本来想就这麽忍着,等到不那麽痛的时候再自己下楼去便利商店买需要的东西就好,可是当徐蔚然从浴室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何必这样?
是他问她要不要吃冰的。
是他把皮夹给她,让她随心所yu买的。
是他害她忘了这几天是生理期来的日子,一口气吃了两个巧克力甜筒的。
是他害她那麽痛的。
是他害的。
所以让他去替她跑腿,她有什麽好愧疚的?
这麽想的时候,眼泪还没有掉,她还没有想哭,是直到他来到身边,蹲在她身前,问她怎麽了的时候,眼泪才一瞬间转上眼眶的。
他开口的那一刻,时间彷佛倒流回那个晚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徐蔚然这样说话了。
男孩子语声里裹着少见的慌张,嗓音尽处却藏着即使仔细听也不见得能听出的温柔。
当他抱起她的时候,当他喊她小书的时候,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他还是那个徐蔚然。
她从小认识的那个徐蔚然,她喜欢的那个徐蔚然。
他看起来被她吓坏了,平时慢条斯理,做什麽都从容不迫的一个人,手足无措地抱着她,什麽也没带,身无分文却说要送她去医院。
他短暂离开的那十分钟,夏孟书即使痛得快晕厥,心里却不平静。
脑袋里有千思万绪在穿梭,斑驳的记忆在黑幕里杂乱重叠,耳边响起了好多好多的对白,有他的声音,也有她的。
所有的场景乱成一团,搅和着,缠绕着,交融着,扭曲着,交织成看不清的模糊。
然後他回来了。
在她把眼前那团纠缠打结的线团拆开以前,他就回来了。
他问她能不能自己走去浴室?
她可以的,实际上她可以的,可是她却摇头,连自己也不晓得为什麽。
徐蔚然抱起她,像从前一样。他抱着她进了浴室,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後说:「我在外面。」
「小书,我在外面,你喊一声我就进来了。」
「你照着手机上的步骤,有不懂的地方就打电话问我妈。」
「没事了,你乖乖睡一觉,明天放学我带你去吃你喜欢的巧克力松饼,好不好?」
他明明变了,却好像都没有变。
在这个夜晚,他好像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