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耳机的前一刻，方佑年听见一声破音的「好」，却听不出是谁喊出来的。
他感觉自己的手还在抖，肾上腺素激升，团战带来的兴奋感未褪，一切好似尚未结束，但队友跑过来拍他的感觉如此真实，证明b赛已经结束了。
漫长的Bo7，漫长的世冠，他们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却像是一个联赛期那样长久。队友们围绕在他身边七嘴八舌讨论最後那波团战，每个人都在兴奋地夸来夸去，只有最开始就命丧敌手的张泽青表现得最为冷静。
他们没有讨论太久，裁判就在後方提醒了一声，告诉他们得要去跟败方战队握手。
败方战队。方佑年猛然从一片不真实感中回过神来。他们是胜方战队，那败方自然是DTG。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但不晓得是打得太激烈或是如何，才刚起身又跌了回去。队友们嘻笑着过来搀扶，方佑年却摆了摆手，笑着表示自己能站起来。
两个b赛席相隔不远，方佑年却觉得这条路莫名漫长。他跟在张泽青後方走去，做好了握手的打算，但是眼前两人却出乎他预期，张开手抱在一起。
「嗯？」方佑年困惑一声，可场馆内太过吵闹，解说的声音与音乐混杂在一起，没人听得见他。
某些重要的b赛结束後，选手赛後握手确实会变为拥抱，不过方佑年记得他们之前联赛时没有这项传统。
「二区哥你就是我心目中最强的开团辅！」叶雨曦用力抱了下，高喊张泽青的ID昵称，不知是真心或是调侃他最後一波身先士卒的表现。
张泽青笑骂他一声，伶牙俐齿在获胜的喜悦下显然卡Bug了，释放不出来。他走了下去，换方佑年接上叶雨曦张开的手。
「Shield！」叶雨曦情绪十分高涨，见谁喊谁，「你是最强的S手！」
方佑年笑了出来，「那Eon呢？」
「他是我最喜欢的S手！不冲突！」
好个不冲突。方佑年放开了手，顺着走下去，不意外看见程千载也向他张开手。
方佑年猜想自己的动作肯定很别扭，在旁人眼里看来或许会显得好笑，程千载倒是没有这个纠结，张手顺势抱住了他。
「打得很好。」
过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其实也不b叶雨曦方才近上多少，方佑年却格外感到尴尬。他张了张嘴，才从运转过度而发热的大脑中搜出一句：「你也是。」
他迅速松手快步离开，自觉出了几分逃离的意味，因为太过匆忙还差点撞上了前面两人。
「你这法刺不行啊，零胜率。」
「不b你开团辅Si亡率榜一来得好？」
眼看他们抱在原地吵了起来，裁判立即上前，提醒张泽青该继续往下走了。
接连抱下来，方佑年听见後面两人和段昱钦各自吵了一两句，邱墨生则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半句话都不肯多说，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们走向舞台中央，属於胜方战队的位置，台上灯光密集汇聚在这一处，就等着人踏上。
方佑年照例跟在张泽青後面走，按照队形排成一列，向台下观众鞠躬致意。无数镜头灯光落在他们身上，拍照或是录影，方佑年这次有把握自己在镜头前呈现得很自然。
他的心态十分平稳，没有因为获胜而有太多起伏。赢了b赛固然很好，但季殿赛只是为冠亚赛开幕的铺场而已，如同中场休息的表演一样，只具有娱乐X质。
所有的b赛不是为了向上爬，就是为了避免往下掉，只有季殿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二择一的结果。明年提起今年世冠时，大家对於ME和DTG的印象只会是四强，而不是季军与殿军。
这个赛场上，冠军以外没有意义。
方佑年的心情保持平淡，b赛时的热忱已经沉淀下来，剩的只有对回家的期望。
回去以後该做些什麽？最该先做的就是新赛季的上分吧。在那之後直到明年春季赛都是休赛期，这麽长久的时间要拿来做什麽呢？
方佑年随着队伍走回到休息室，沐浴在俱乐部众人的恭贺声之中，却置身事外地构思回国计画。
突然间，他脑中浮现起「健身房」这一地点，只不过出现一瞬就被他强y打压下来。
健身不急於一时，上分才分秒必争。
方佑年走到电视墙前面，看着直播切出的败方采访。他回头环视了眼休息室，发现白尧安不见了，应该就是去接受采访，接在败方後面就是胜方的采访环节。
DTG派出了段昱钦，中文的采访主持人照例还是许明远，但他们说的话方佑年却一个字也听不到。休息室内的人声与外面走廊躁动传进来的回音吵成一团，Ga0得电视彷佛像静音了一样。
除非得像张泽青那样，不管电视直接看手机直播才能听见。方佑年凑了过去，一声不响直盯着手机里的画面，一直盯到张泽青发现，迫於视线压力而将一边耳机递过来为止。
「那麽在第七局b赛中，我们看到DTG使用了法刺。能询问一下为什麽你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许明远老油条的多年经验让他能直接切中观众们最好奇的事情，一句话就问到了点上，这个问题就连方佑年自己都很好奇，期待着段昱钦的回答。
然而，许明远敢问，段昱钦还不一定就会乖乖回答。同样具有多年受访经验的老选手笑了一下，客气道：「首先呢，拿出法刺是我们全队一致的想法。至於为什麽拿？是因为Eon说他吃太多钱了，心有愧疚，希望我能帮忙负担一下，所以才选了法刺。」
真是不出所料的回答。方佑年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期望有点傻，果然不能指望段昱钦嘴里说出什麽正经的话。
许明远也早就习惯了，不会被他回避的态度考倒，接着又问：「那在最後一局，你们打野在偏离团队的位置去抓了Shield，导致後来一连串的团战失利。对於这一点，你有什麽想法愿意和我们分享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提起，方佑年心头一跳，而且还是这种问题。他偷偷瞥了眼张泽青，想透过对方的表情了解他对此有什麽看法，却见张泽青闭上双眼，有些许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休息。
耳边，段昱钦才刚回道：「那时候龙王要刷了，我们也是看有机会才这麽做，没想到ME能藉此一波推掉。说到底，还是我判断失误了，不应该赌这种机会的。」
他一说完，张泽青便身子一挺爬了起来，关掉手机萤幕不看了，直播声音也戛然而止。方佑年将耳机递还回去，怔怔地看着张泽青去找领队，说了声「我先上车」後离开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