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烈炽与路有德、特罕局的专家、检察官等人为明日的行动做过数次沙盘推演,再三确认所有布置、备案与意外事件的应对流程都没有问题後,才开车返回居所。
当他把轿车停进地下停车场时,时针已经越过十奔向十一,斐烈炽带着过度用脑後的倦乏来到家门口,踏进空无一人的事务所,再爬上宁静且漆黑的起居层。
斐烈炽拍开大灯,眼前的客厅、餐厅乃至最深处的厨房都如过去一个月般整洁,但却少了同样持续一整个月的饭菜香,他缓缓拉平嘴角,伫立片刻後走进寝室,放下公事包在浴室冲上十分钟的澡後,顶着微Sh的头走向客房。
客房的灯没开,不过透过自门口S入的光,能隐约看见房中器物、家具的轮廓,以及双人床中央罩着棉被的人型小丘。
斐烈炽站在床边,看着一动也不动的棉被山丘,转身坐ShAnG角道:「行动时间确定了,明天晚上八点。」
「……」
「我本来打算中午就过去,但有德要我多休息,四点再去就行。」
「……」
「四点的话,今天晚点睡也没关系,要出去喝一杯吗?」
「……」
「或是叫外送一起吃消夜?」
回应斐烈炽的仍是寂静,他远远望着客厅的吊灯,在晕h的灯光下抿起嘴唇道:「我知道你在生气,原因应该是我制定的诱捕计画。」
「……」
「你想保留善後人制作的武器,而这计画会将武器护符通通用上,所以你生气我不意外,但我也说了,护身符、枪枝和子弹我照原价跟你买。」
斐烈炽低下头,右手收紧掐着掌心,声音脱去一惯的平稳,难掩焦躁地道:「我都说了,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将你卷进计画中,你……你有必要气上三天吗?」
斐烈炽背後的人型棉被丘先是僵住,再细微抖动,最後伸出一只手握拳捶向床头柜。
木制床头柜如饼乾般碎裂,巨响震动整个客房,斐烈炽上身一震往後望,先看见半毁的床头柜,再瞧见夜血者掀开棉被坐起来。
而这是这三天来斐烈炽第一次看到居斯,夜血者的金发毛躁凌乱,橘眼攀着血丝,肤sE苍白得接近Si白,花衬衫和长K也有明显的皱褶。
「你这个人实在……JiNg明的时候宛如鬼神,迟钝的时候完全是白痴!」
居斯将棉被踢到床下,面对斐烈炽尖锐的笑道:「我是在气善後人的武器被用掉,还有自己会不会被卷进去……我是在气善後人的武器被用掉,还有自己会不会被卷进去?我taMadE是在气善後人的武器被用掉,还有自己会不会被卷进去!」
「除此之外还能是什麽?」
斐烈炽偏头问:「总不可能是气我要亲自逮捕公孙勇吧?毕竟我想抓他这件事你很早就知道,你若是不同意,那时就会生气了。」
「那个时间点你还没向我求婚!」
「这有差别吗?」斐烈炽眨眼。
「普通Pa0友要去送Si,和老婆要去送Si没有差别吗!再说警察加那群特什麽鬼的局起码有百来人,为什麽最危险的工作会落到你这个民间人士头上!」
「因为我既是公孙勇最恨的人,也是唯一从他手中生还的人,当饵是最安全,成功率也最高的安排;然後我没打算送Si,有善後人的武器和特罕局支援,这起码有七成成胜算;至於老婆……」
斐烈炽拉长尾音,深深皱眉真诚地困惑道:「我不是第一次执行有风险的行动,但过去不管是攻坚、孤身一人与匪徒谈判,还是飞车追捕毒枭,雅芳都没有生气,你为什麽会这麽气?」
居斯没有回答,双眼睁大直直瞪着斐烈炽,肩膀先是紧绷,接着从小幅到大幅颤动,咧嘴狠辣地笑道:「是吗?你的妻子不会生气啊,真是坚强的好nV人,和我这种糟糕、扭曲、Ga0恐吓的x1血鬼截然不同呢。」
「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当然没有!我很清楚,你只是点出事实──我不如你太太,你太太绝对不会在你为了公理正义献身时有任何不满,她会乖乖待在家里,给你煮饭洗衣搥背嘘寒问暖,再笑咪咪地送你到克苏鲁面前!」
「居斯……」
「你身边只剩我这种次级品真是不好意思啊!难怪你会把铲除迷雾支解者放在第一位,我的心情、感受、意见在第二……不对,肯定连第二都排不上吧?」
「我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否认,我都懂!你就安心的去做你认为重要的事,反正、反正……」
居斯的吼声被哽咽打断,他被自己的声音吓到,闭上嘴想要止住哭泣,却肩头一抖爆出眼泪和哭声。
这把斐烈炽吓到,站起来走到居斯身旁,伸手想碰触夜血者,却马上被对方一把扫开!
「反正我不会……不会是任何人的首选!」
居斯双手遮着眼瞳哭喊,颤抖从肩膀扩散到整个上身,破碎而尖锐地吼道:「不管在哪里……对谁都……没关系!我习惯了……一直都习惯了,不会有人为了我……留下来,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到处都是、是b我重要的……呜呃、呃!」
斐烈炽睁大眼睛看着居斯哭嚎,夜血者的反应超出他的经验,甚至一定程度打破自己对对方的理解,让一向思绪迅捷的前刑警罕见地陷入呆滞。
他见过居斯这麽失控的样子吗?斐烈炽自问,脑中立刻浮现对方得知谜雾支解者招唤的是克苏鲁系恶魔後,恐慌到浑身僵y,强烈要求他带所有家人出国的记忆。
接着,居斯压下善後人的武器与护符不给,再急急掏出来要斐烈炽贴身佩挂、求婚之夜的占有慾和「没有人会把我排在第一」的惆怅低语……种种片段回忆涌上心头,斐烈炽手指微微一颤,目光从不解转为明了,再凝结成挣扎。
於此同时,居斯的哭声从嘹亮慢慢走到沙哑,最後成为断断续续的cH0U气与哽咽,他拱着背脊卷缩在半毁的床头柜旁,彷佛被打碎的不是柜子,而是夜血者自己。
斐烈炽凝视居斯,x口先紧缩再缓缓放松,安静地坐ShAnG铺,掏出手机滑动几下,找出路有德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喂,队长,这麽晚了……」
「抱歉,我想变更明日的诱捕计画。」
斐烈炽停顿片刻,看着面前哭到浑身乏力的居斯,深x1一口气问:「能找人代替我的位置吗?」
这句话让居斯瞬间抬头,睁着红肿的眼瞳诧异又不解地望着斐烈炽。
手机另一端的路有德显然也被相同的情绪所笼罩,隔了五六秒才回应道:「能是能,特罕局那边有好几个专家都有意愿,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反对由队长当饵,我也是,但是……为什麽突然改变心意?」
「因为居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