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斐烈炽三十三年的人生中,没有一天b五年前的七月二十日更让他刻骨铭心。
他在医疗仪器的滴答声中睁开眼睛,两眼中尽是模糊的sE块,四肢无力浑身酸痛,连动小指头都吃力。
尖叫声与晃动从斐烈炽的左侧袭来,他转动眼珠往该处看,瞧见身形酷似自己妹妹和部属的男nV,这两人一人跪到地上掩面哭泣,一人转身奔出病房。
斐烈炽的意识在此中断,再次苏醒时照亮病房的已不是yAn光而是灯光,医生与护士站在自己右边,重案组的同僚、妹妹和两眼通红的nV儿则在左侧,所有人在与他对上眼後都明显松一口气。
这反应让斐烈炽困惑,他知道亲友们是为自己恢复清醒感到安心,但不明了的是自己怎麽会躺在病床上。
明明他是被雅芳──他的妻子──拉出去兜风,在引擎声和薰衣草香中不知不觉睡着,怎麽一睁眼人就在医院?
因此,在路有德靠近床头,侧耳倾听斐烈炽说话,他理所当然问起不在此处的妻子。
而回应斐烈炽的是寂静,以及从爆哭到抿唇不语的哀恸。
「……最後是有德打破沉默,说雅芳在加护病房,要我先顾好自己好好休息。」
斐烈炽低下头,注视自己修长而空荡的双手道:「我当下就知道雅芳Si了,而且Si得很惨。」
居斯望着斐烈炽,双唇开启,却发不出声音。
「九天後,我出院了,我直接跟路有德要雅芳的Si亡与验屍报告,他不愿意给我,我们在出院柜台前大吵一架,他说作为属下不能让我再受伤害,我回答我做刑警那麽多年,什麽样的Si状没看过?」
斐烈炽微微一顿,嘴角微扬扯出凄惨的淡笑:「结果我还真没看过,雅芳……我的妻子像是糊墙的沙泥一样,包覆了整个驾驶座与一部份脚踏垫,皮肤、毛发、牙齿、骨头、衣服全都被辗成泥膏,唯一完整的是手上的婚戒。
当初没钱,不买银的买钢的,没想还选对了。」
居斯抬起眼睫问:「所以你给我测魔力的戒指……」
「是我妻子的遗物,原本是银白sE,褐sE的是她的血,我舍不得洗。」
斐烈炽的声音转细,停顿几秒後大x1一口气,抬起头仰望天花板道:「居斯,我不知道你怎麽看我,但我是一个很糟糕,糟糕得无以复加的丈夫与父亲。」
「……」
「你很清楚我家务做得多糟,但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家两次台风天淹水,一次是她刚嫁给我一个月,一次是她产後两个月,而这两次我都不在家,因为上面传讯要求所有员警销假回所里待命。
别人家的爸爸看到三条街外有水漫过来,会带着妻儿离开或守在家中,我却是急急忙忙下楼开车,抛下她与小花去警局,直到两天後才回来。」
「……」
「我和她结婚五年,只一起过过一次除夕,因为警察春节放哪天是用cH0U签的,而且别的行业除夕是放假或提早下班,我们是要跑春安勤务,从一天上十二小时变成十四小时。」
「……」
「我几乎缺席小花大多数的纪念日,但小花并不怨恨我,因为她的母亲非常努力补上我的空缺──甚至连我在我父母那边的空缺都补了,为此她辞掉电视台的工作转作自由记者,她本来都要升主任了!」
斐烈炽咬牙,脑中浮现妻子爽朗的笑容,蛮不在乎地说着:「当自由记者更轻松」、「我超讨厌总经理」、「呵呵以後我吃穿都靠你了,要好好努力喔」
但他很清楚笑容背後有多少挣扎,他替妻子为了跑新闻扭伤的脚踝冰敷过,也见过对方收到升职消息後尖叫的模样,还曾意外听见妻子与闺蜜的争执,那位与雅芳一同念高中大学,也一起进入电视台的nVX高声质问妻子,要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梦想与至今的努力吗?
斐烈炽右手握拳,指尖掐入掌心中:「她是那麽好的nV人,坚强、聪明、能g又温柔,我只能给她一分,她却毫不吝啬地给我十分,所以我想,我最起码要保证她的安全,至少当我在她身边时,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居斯手指一颤,猜到斐烈炽接下来要说的话,急忙开口道:「等等,那不是……」
「居斯,她就在我身边啊!」
斐烈炽的声音猛然拔高,手仍按着眼睛,颊上却滚过水光,颤抖着肩膀咆啸:「b你与我的世界远,但b索罗门的世界近!而我却让她被谜雾支解者活活压成r0U泥!其他受害者只是被支解了,她是、是……家属连认屍的机会都没有!」
「那不是你能阻止的事!」
居斯扣住斐烈炽的肩头,慌张又急切地道:「那种东西我这个战士级夜血者都挡不住,更别说你一个人类!」
「你不懂……」
「在恶魔这档事上我绝对b你懂!你……」
「迷雾支解者只杀男人。」
斐烈炽将右臂放下,总是给人沉着印象的蓝瞳浸泡在泪水与恐惧中,哽咽道:「那是他的犯罪印记之一,但那辆车中活下来的人是我,而不是雅芳……你明白这是代表什麽吗?」
居斯眼睫一颤,清楚斐烈炽的暗示,但他很快就挤出另一种说法:「代表他换口味了,或是他对你有仇,毕竟你是带头抓他的人。」
「代表我在睡梦中……无意间以某种手段保护自己,导致他只能拿雅芳泄愤。」
斐烈炽喉中的哽咽扩大,再也克制不住情绪,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肩膀道:「我为了自己牺牲了她……我对雅芳的承诺与Ai,不如对自己生命的执着!」
居斯愕然,沉默好一会才摇头道:「不对!既然是无意间,那就不是你故……」
「既然是无意间,就表示我无法控制。」
斐烈炽的眸中严厉与恐慌交织,抓住夜血者的手,哑涩地道:「所以我才不能把小花接回来,不单是因为我不会照顾人……我不记得那天在车中到底发生什麽事,调了所有能调的监视镜头、找过催眠师、做了冥想、针灸电疗……能试的办法全试了,但就是想不起来。
人无法避免自己不知道的行为,不明白自己做过哪些危险举动的我……没有资格照顾小花。」
居斯开嘴再闭嘴,重复几次终究没能组织出文字。
斐烈炽将居斯的手从身上拉开,低下头深呼x1几次,艰难地压下情绪道:「迷雾支解者消失了五年,我抱着他可能Si了的侥幸,想将小花接回家住,为此我需要一个擅长家务、喜欢孩子,而且还能轻易制服我的人当妻子,但最後一个条件太难了,连我队上的同事里都只有有德能办到。」
「……」
「因此我决定退一步,选四肢健全必要时能带小花逃跑的人就好了。」
斐烈炽抬起头,哭泣後的眼中爬着血丝,还有累积五年的仇恨:「然而在我找到符合资格的人前,迷雾支解者回来了,你明白这代表什麽吗?」
居斯没有回答,他有些傻愣地注视斐烈炽,彷佛不小心将昂贵瓷器打碎的调皮小孩,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挽救。
「居斯,帮帮我。」
斐烈炽仰望居斯,疲倦而恳切地道:「从迷雾支解者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已经五年快六年了,这是我最靠近他的一次,你不用帮我抓到他,只需要带我找到他就行。」
居斯右脚後挪,看起来像是想逃,但下一秒他就压住脚根,橘眼闭起再张开,恢复平时的轻浮道:「假如你要拉我去深渊郊游,得给我足够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