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苏意生家时,已经快八点了,曲乡看见他蹲在门边玩三角魔方。许是有所感知,苏意生抬眼一望,立刻笑起来。
「姊!」
曲乡之於苏意生,是作为许多情感的一个归宿,有憧憬,有期盼,还有些他并不十分明了自何生却又沉殿在心的东西。他只记得她的目光似乎永远沈静平和,偶起波澜,都如话剧一出。好的坏的,是悲是喜,他都希望自己亲见。
曲乡停在他面前,顿了下才道:「进去吧,起风了。」
「好。」随後注意到她手上的袋子,又问,「你带了什麽?」
「水果,」曲乡举起来,苏意生顺势接过,她说,「帮忙吃点。」
「好啊。」
两人上到二楼,苏意生的猫从楼梯旁的收纳空间跑出来,眨眼就窜到最前方,像个领路者。曲乡蹲低,轻声唤牠,「桔子。」小猫瞧了她一眼,尾巴曲动,跑掉了。
当初在公园领养时,苏意生看牠毛sE橘中带金h,yAn光下又有点不同,想到了以前社区里种的金桔,便将牠的名取做桔子了。
苏意生笑着回头,「你不腻啊姊。」
「牠是越熟悉越不理吧。」
苏意生嗯了一长声,「恐怕不是这样。」他把水果放到玻璃桌上,水果沉,噔一声地敲上桌面,玻璃板和底下木头层间的彩sE小石轻轻滚动。曲乡在皮沙发的扶手边趴下,苏意生找猫去了,不一会怀中多了颗橘sE球T回来。他把猫放到她腿上,小猫没有溜走,伸脖瞧她。
曲乡瞥了牠一眼,抬头问:「鹅r0U呢?」
「你现在要吃?」苏意生看过来,曲乡也望过去,看着他那双稍许讶异残留的眼,曲乡点点头。
「有附汤,我热一下。」
「不用了,我只想吃r0U。」
「那你等一下。」
苏意生去了厨房,曲乡望着他的背影,腿上的发热T一动,蜷了起来,好像打算睡觉了。
「你累了吗?」曲乡挠挠牠的头。
桔子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曲乡偷把食指放到牠犬齿下,指腹等来了刺痛,桔子吓到似地甩了甩脑袋,喵了声。
她无声一笑。
接着手停下,她吁了口气,垂下头轻轻道:「我也是。」然後又看了厨房的身影一次,把脚伸上沙发,桔子没跑掉,随着她动作换了个姿势,将睡意也渡向她。
曲乡将掌心盖在猫身上,另一手放在x前,就这样睡着了。
苏意生出来时,看到的也依然是这幅画面。他的猫,还有她。一猫一人都很安然。他拿了条毯子替她盖上,桔子睡得很熟,没因此被吵醒。他看见她额头上有颗小毛球,便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又在转身的霎那发现她脸颊上的一个小黑点,近些看,是尘粒。
苏意生再次伸手,这次人和猫依旧熟睡。
他把处理好的鹅r0U全吃了,熄了灯,也上楼休息了。
後来一日,当苏意生想起这个夜晚,这个开端,他感到有些怀念,以及一丝的遗憾。
隔天醒时,曲乡听见桔子啃饲料的声。她的肩背酸痛,伸展了下也没什麽用,她上到苏意生的房门外,说要借浴室,得到迷迷糊糊的一声答应。
洗漱完出来时,苏意生还是没起床。曲乡就冰箱有的食材简单做了早餐,又上楼叫他一次,这次回应她的声清醒多了。
「刷——牙!」
「我做了早餐,赶快下来,校车要来了。」
苏意生正在漱口,嗯啊地应了。
六点二十,两人离开家,校车今天迟了几分钟,苏意生就在路边把香蕉啃了。车来时,曲乡的手机一亮,她看是苏茗桦,没急着回,等坐下来才点开。
意生和我都上车了。她回道。
讯息当即显示已读,一张道谢的贴图被传来。
曲乡把手机盖上,望向窗外,忽然看见了什麽而急忙将遮光帘放下,身子紧贴住椅背。
苏意生扭头,上下看了她一眼问:「没事吧?」
曲乡还在自己的思绪里,只摇了摇头,脑中都是外公散步的身影。他今天较往常走得还久,是因为昨天睡得早想多运动一会吗?
「要不要喝点水?」
曲乡这才看向他。
苏意生留意到她目光中的异sE,拿着水的手收了回去,他没有转开眼,而且还想问些什麽。
但曲乡快他一步开口,「你今天上台领奖吗?」
思路断了,苏意生愣了下才答,「嗯,班排二,年级第二十一。」
曲乡静了会,她脸上的那GU异样已经消失,再出声时语气轻快,「不知道你爸这次怎麽庆祝。」
「??有什麽好庆祝的。」
「不是进步了嘛。」
「和你b还差多了。」
曲乡重新将帘子拉开,晨光透入,裹住她平淡的面容。
与世无争。
苏意生不知为何就想到这个词。这一刻他对自己感到陌生,因为这个词似乎和现实疏离了。
「意生,不要总把我当作目标。」曲乡说。
苏意生看着她,没有变化,她的神情还是那样淡淡的,了无波痕。她说她的,好像不在意有没有被谁听进去。
他踟蹰着,没发觉手中苹果柄都被扭变形。「为什麽?你不止一次这样对我说了。」他的声里有细微的颤抖,在压抑、对抗着他也还没弄明白的东西。
曲乡偏头,看入苏意生充满困惑的眼,她认为那是好事,轻易地表达疑惑,好心人看见,就会为他解开。
她半笑不笑,说:「我只是担心你期待落空。」
苏意生感觉x口震了下。一句话能有多少种解释,经得起几番猜测,他不晓得,他惧於回答。
他用不太肯定的口吻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闻言,曲乡的眼神忽而柔和了起,却也多了丝无奈。她再度望向清晨的街景,就那样安静地看了整路。
升旗典礼结束,就是二段的颁奖仪式。三年级因处学测冲刺期,会上台领奖的人不多,曲乡在社团认识了几个校排最前端的同学这次也都不见身影。
由於人少,一二年级的合影就一起进行。苏意生高,被安排到最後面,曲乡在第二排中间,拿着那张样式如出一辙只有奖项在改的纸张微笑面对镜头。
喀嚓几声,校长和几位处长走後,学生们也散了。
第一节课得换教室,从这里过去很快,然而就在要离开时,曲乡的视线被其他事物抓了住。她朝绿sE造景後的一条石砖道走去,先发现她的是卞一檀身旁的另一人,她刚才并没有看到他。
庄胜朝她挥了个手,「哈罗!又拿第一啊?」
「校排没有变。」
「已经很厉害啦。」庄胜两手靠在後脑勺,「是吧一檀?」
「是啊。」
「哎,你好敷衍。」
卞一檀失笑,「你想我怎麽回答?」
「行吧,这样就不错了。」
曲乡趁他俩对话时打量了会卞一檀,他的装束和往常相似,唯一的变化是脸上多了副口罩。
庄胜看她还杵着,笑道:「你啊,都快上课了还不去教室?」
「你待会不也有课吗?」
「我就在这上啊。」庄胜说,「要教怎麽拿枪,下周就要带出去打靶了。曲乡同学,我记得你当时一发都没中对吧?」
「??中了,」曲乡说,「只是都没在圆圈里。」
庄胜大笑一声,「那倒也算。」
忽然卞一檀把头偏向曲乡在的方位,庄胜啊了声,和他说起话来。
因此他没偏多少就转了回去,两人的对话频率变得密集。
曲乡淡淡一瞥,不确定自己在等些什麽,便告辞先行了。她在途中回忆他的样子,最先自记忆苏醒的是那一幕:他转头时,有只小蝴蝶自他肩上飞过。
很多时候,曲乡不住会想,倘如卞一檀看得见,他的眼里会有哪些情绪,蕴藏何种变动。关於他见过、感知过,有所T悟的一切。
又b如刚才,他也许是听见她说的话而转头,她忽然很想知道,他是用什麽样的神情在面对她的言语,即使那与他无g。
曲乡不仅一次这麽想,有过这种无礼的探究慾望,可是她永远得不到回应。她的臆测始终无法被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