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演奏者上台时,原本已有些疲惫的刘中威总算明白,那些老套、无趣的音乐主题电影总有的「突然降临的绝佳人选」是怎麽回事。
那绝非因为面孔,也不是因为她有什麽高超的琴艺,而是那个从不安定变作坚定的眼神,在她的手举起,运弓向下奏出第一个音的瞬间。
还有……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记忆随着巴赫的旋律延展开来,脑中模糊地飘着几个可能X,却不自觉地被她的演奏x1引。
其实不是什麽太炫技的拉法,最缓板挑战的是平稳、是把每一个声部妥善带出,无一被忽视。是流畅是温和亦是端庄优雅。然眼前的小提琴手却又带出了更多——某种寄盼、某种虔诚。刘中威可以听出演奏者与这首乐曲的熟悉,彷佛信任一个挚友那样相信着乐音。
第二首乐曲的选择更是令他讶异。前方参与者选择的多为耳熟能详的三重奏名曲、来自国外古典作曲家,那既是优势亦是困难之处,毕竟有太多可参考的版本,甚至可能撞曲。而面前这个人选的曲子是台湾作曲家萧泰然的《福尔摩沙》三重奏,即便不是最冷门的乐曲,也很令人意外了。
刘中威本身对萧泰然的音乐接触不多,这曲子也称不上熟;可小提琴手的留白与接唱,却好像能让他听到完整的曲子,想像她与钢琴和大提琴合奏的画面。
低头翻阅参加者简介,刘中威难以置信她甚至不是职业小提琴家。在舞台上,她的台风是极稳的,原先看她上台的样子,还误以为是玩票X质、走错棚的门外汉,那险些掉谱、眼神闪烁恐惧的模样连他都要捏把冷汗。而真正聆听她,又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
此刻,刘中威晓得,在她之前与之後的演奏者都不再有x1引力,他已经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後来剩余几名参与者,他都没有办法专注听了。巴赫和萧泰然的乐句片段不断回放,她的身影亦然。
刘中威在倒数第二位演奏者的《沉思曲》里找回那段几乎要从他脑海漂走的记忆,以及他对李玫琪这名字的亲切感。
那是二零一五年的夏天,全台巡演的终站。刘中威想起那个穿了淡紫sE长裙的nV孩,在演艺中心外边跳着奇怪的舞步边拉变奏版的《沉思曲》,不顾旁人眼光,那样恣意快活。即兴演奏从来不是刘中威的强项,他原先也不认为自己会对那种随兴自由的演奏感兴趣,却忍不住停下脚步,还反常地向少nV搭话。当时他还热Ai音乐、队演奏生涯怀抱各式想望,且对各种演奏者和曲风皆有着好奇。
他问少nV的名字,「木子李、玫瑰的玫、琪是《魔nV宅急便》的琪琪」,这个口号一般方便记忆的自我介绍便这样嵌入他的脑海。他记得她还说,升上大学後大概会慢慢放掉小提琴、远离音乐而朝现实前行。
「但是听了刘先生的演奏带给了我很多力量,」那时的李玫琪说,「这样即使我放弃了小提琴,还是能贪心地拥有你的琴音,就像护身符一样、真好。」
刘中威从不特别记住哪一个听众,全数一视同仁,只用音乐交流,都只在演奏会那些曲目之间、而不带到私人领域。然那时候的他,要不是怕被当成占粉丝便宜和年轻nV生要连系方式的怪人,他会想和少nV保持交集的,或许哪天说不准还能一起合作。
而这次的重逢,就彷佛第二次机会,是他必须把握的。
刘中威默默感谢经纪人要他组三重奏的点子。
他很好奇,当年那个自由灵魂般的nV孩,是否仍保有当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