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宸和葛重鹤推门而入的瞬间,李青萍立刻像一只炸毛的动物一样缩到墙角去了。
孙群玉用一种同情并理解的眼光看着他。
父亲和葛叔叔身居会首之位多年,威压非常人可b,这李青萍在自己面前都尚且畏惧三分,更别提见到两位大人了。
「会首大、大大人好……我、在下告辞,就……不打扰了!」
李青萍舌头打结似的说着,低头就想溜出去。谁知一着急,居然带翻了桌上的水盆,那铜盆哐当一声巨响砸在地上,里面的水立刻哗啦啦地洒了个JiNg光。
「哎哟!」葛重鹤一个小跳步,还是没能躲过被泼Sh衣角的命运。
李青萍僵在原地,满脸通红:「对不起!我、我——」
「没事没事!水主财气,托你的福,葛某最近或许要发一笔横财!」
孙宸摇头:「瞧你这德行。」
「你又不管钱,天罡会上上下下吃穿用度,哪样不需要为钱C心?要说谁最没资格数落我,那就是你!」
葛重鹤撸起袖子,一副要跟孙宸原地辩论三百回的架势,看在旁边还有小辈的份上,这才勉强作罢。
「父亲。」孙群玉没料到孙宸会这麽快来看他,不敢懈怠,当即挪动身子,想下床行礼。
孙宸沉着脸道:「坐着,不许动。」
「是……」
「可算是醒过来了。」葛重鹤笑眯眯地说,「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多谢葛叔叔关心,目前看来并无大碍。」
「那就好。」
孙群玉犹疑片刻,仍然决意对孙宸开口道:「此次让凶徒晦人再次逃脱,是我的失职,责无旁贷……」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孙宸说。
「可是——」
「群玉。」葛重鹤轻咳一声,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傩祭夜围捕一事早就在临璩闹得沸沸扬扬,为了处理後续的纷争,孙宸和众位长老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自是不想再提。
而且这里还有外人,不方便讨论这种天罡会内部事务。
葛重鹤想得周全,先制止了孙群玉,又顺势对僵在一旁的李青萍道:「小友不必紧张,此次群玉平安归来,多亏了你。我和会首大人应该要好好感谢你才是。」
「您……客气了。」
「都站着不好说话,我们去搬几张凳子来坐吧。」葛重鹤提议道。
「我来搬吧!」或许是副会首的气场还算和蔼可亲,李青萍的反应b刚才镇定了一些,立刻去房间角落取了两张凳子。
孙宸道:「我不用坐。」
葛重鹤倒是不客气地坐下了:「我知道你那会首的宝座太y,硌得PGU疼,但你站着,人家小朋友哪敢坐下呀。」
孙宸想想也有道理,这才默默落座。他身材魁梧,坐在小小的板凳上,有种奇妙的不和谐感。
「小友你也坐。群玉,把你的长腿收收,让一块床板出来。」
孙群玉的床榻虽没有什麽华丽装饰,但用料上乘,宽阔牢靠,床尾嵌着一块光滑的杉木板,原本用以置物,现在凑合着也能算一个座位。
李青萍不太好意思坐在这个位置,不怎麽庄重,而且看上去像是b两位会首还要亲近孙群玉似的。可他又不敢说什麽,只能PGU浅浅地挨着床板边缘,姑且算是坐下了。
葛重鹤继续说道:「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李、李青萍。」
孙群玉道:「葛叔叔,你别看他长得nEnG,其实年纪b我还大些。」
「真的?」葛重鹤颇为惊奇,「怪不得你敢只身面对狗群,实在勇气可嘉。」
「您过奖了。」
「那天我见你腿上有咬伤,现在状况如何?」
李青萍0了0自己的K脚:「已经癒合得差不多了,多谢您之前给我伤药,又留我住在星宿坊休养。」
「应该的。」葛重鹤忽然想起什麽,「阿宸,你记得我们以前在芒山见过的野狗吗?」
孙宸点头:「记得,野蛮凶悍,数十为群。你还被牠们抓伤过。」
「我前些天在城外搜寻群玉的下落,还没见到人,就远远看见了围住他的那些狗。虽然只有十几只,可个头b芒山的还要大!真不知是吃什麽长的,一个个像狼一样龇牙咧嘴,眼冒绿光,可把我给吓了一跳。」
孙宸听了也脸sE稍变:「真有那麽大?你可别危言耸听。」
「我骗你做什麽!要不是有青萍拦着牠们,我们家群玉就算能活着回来,一张俊脸也要被啃花了吧!到时候,城里有多少姑娘要为他伤心啊……」
「葛叔叔,怎麽连你也笑话我……」
「哪里是笑话!你爹虽然脾气臭,可年轻的时候确实长得俊,你只要像他这一点就够了。」
孙宸扶额:「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好,说正经的。群玉,你好好谢过人家了没有?」
孙群玉赶紧说:「自然。青……呃,李兄大恩大德,有什麽我能报答的,你尽管说。」
李青萍一愣:「我……没想过什麽报答。不过……」
孙宸察觉他有所顾虑,微微弯下身子平视他,道:「但说无妨。」
「有件事,我想或许可以斗胆请天罡会出手相助。」
葛重鹤道:「莫非是与那些野狗相关?」
李青萍点点头:「如同副会首大人当时所见,城郊恶犬横行,但牠们并非凭空出现,而是因为附近的村落,也就是我原来居住的璩北村,近来多有人横Si街头,屍身无人埋葬……这才引来了牠们。」
「横Si街头?」孙宸眉头一拧,「天罡会巡守人力多在临璩城内,暂未顾及郊外,便有如此惨事……你可知此事起因为何?」
「我听一些村里人说,是因为今年西边大旱,当地一些流寇收缴不到钱粮,便转而打起我们这些东边城郊村落的主意……」
葛重鹤思忖道:「临璩富庶,但城中有官府和天罡会把守,他们自然只敢挑周边那些还算富余,又无重兵的地方,真会挑软柿子捏。」
「那些流寇手持凶器,强占了村子里的许多民房,再以高价收租,致使许多人不得不离乡背井,或是流落街头……平日若是和他们言语上起冲突,轻则拳打脚踢,重则……」
李青萍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哽咽道:「不过几个月的功夫,璩北村就完全变了样子,许多人的屍T堆在荒地上发烂发臭……野狗群一开始只是啃食腐屍,渐渐地食髓知味,开始攻击活人……」
孙群玉听到这里,一拍床板,愤然道:「流寇之祸数十年来也未曾根除,如今在天罡会的眼皮子底下,竟也敢倡狂至此!」
「天罡会成立的目的正是剿灭他们。」孙宸沉声道,「小友,你所说之事,我们自会重视。」
「青萍,我看你暂时也别回去了,」孙群玉转向孙宸,「父亲,青萍於我有恩,又有侠义心肠,能否请您让他成为天罡会弟子?」
李青萍一听,急忙道:「这……人人都知道要想成为天罡会弟子,必须经过重重考核,岂有为我破例的道理?更何况我T质孱弱,本就不适合习武……」
孙群玉心中也知道这层,但若无正当身份,外人按规矩是不能久留在星宿坊的。一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要回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他心里就过意不去。
孙宸道:「群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此事的确有些为难。」
「多谢公子的好意。但此次能救公子,还得到天罡会的援助,已是我莫大的荣幸,其余的,我并不奢求。」
葛重鹤东张西望,忽然来了一句:「话说,我从进门就想问了,你们不觉得这里有一GU臭味吗?」
空气静默了几秒。
接着孙群玉涨红了脸,慌忙解释:「前阵子事情忙,衣服就堆得b较多,还来不及……拿去洗……」
葛重鹤走到房间深处,伸着脖子望向那个堆满衣物的竹筐,发出叹为观止的啧啧声:「看这分量,至少也有半个多月了,而且是你受伤之前攒的……」
孙宸脸一黑:「群玉,自从你大了,我就没管过你的居所如何。现在你看看你……洗衣服这样的小事,也要一再拖延,弄得如此脏乱,成何T统!」
「我……」为了不让父亲继续数落下去,孙群玉这回再也坐不住了,一副带着伤也要立刻抱着那堆衣服直奔洗衣房的架势,「我现在就去!」
「你给我坐好!」
「那个……」李青萍自告奋勇,「公子身T不便,不如让我代劳吧!这种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顿时,争吵的父子和看戏的葛重鹤都齐刷刷望向他,吓得李青萍差点打了个冷战。
「我、我说错什麽了吗?」
「不不不,」葛重鹤笑道,「这怎麽好意思?再不济,也是请一个弟子协助他生活起居就行了,你是他的恩人,用不着如此。」
「不用请人来帮我……」孙群玉小声嘀咕。
他与一般天罡会弟子之间向来有些距离,平时除了带队出巡和教习武艺,基本上独来独往,也没什麽交心的朋友。
如今他行动失败,险些丧命,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笑话,要是还被人瞧见休养期间的种种丑态,传出去颜面何存!
孙宸倒是若有所思地开了口:「青萍,虽然不能让你成为正式的天罡会弟子,但若你想留下,群玉身边,倒是缺个随侍……只是不知这样是否委屈了你。」
这下轮到其他人一脸震惊地望向这位会首大人。
葛重鹤道:「阿宸啊,你什麽时候转了X子?群玉小的时候你就不让人伺候他,怕养成骄纵的习X……如今他长这麽大了,你怎麽反倒打起这个主意?」
「还不是因为这小子行事太莽撞,又不会打理自己!」
孙群玉沉默地听着,知道这或许是父亲想要补偿他。
母亲早逝,长姐出走,父亲的管教又严厉,他自幼便时时感到孤独。与朋友说说心中的烦闷,漫无目的地闲聊嬉闹,这样寻常的事情,对他来说竟是一种奢求。
不过让救命恩人来当自己的随侍,也未免太厚脸皮了些……孙群玉心中纠结,有些不安地望向李青萍。
孙宸补充道:「小友既与我天罡会有缘,或许这段时日就安心留在星宿坊,把自己的伤养好,等璩北村恢复秩序,再做打算。虽说是作为群玉的随侍,但也不必为他做得太多……」
「没错!」葛重鹤了解孙宸的心思,立刻顺着往下讲,「假如你愿意,薪俸自然不会少给你,至於事情嘛……打扫啊,洗衣啊,食堂打饭啊……都让他自己来!」
「啊?」李青萍眨眨眼睛,「那我需要做什麽?」
「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紧这个小子。哪天他热血上头想要溜出去闯祸的时候,你就在星宿坊内敲锣打鼓,到处喊‘来人啊!抓人啊!孙群玉又脚底抹油啦!’知道吗?」
葛重鹤说得绘声绘sE,毫无副会首大人的架子,把李青萍逗得一笑。
孙群玉从小被葛重鹤调侃惯了,倒也不生气,只是心想李青萍这身板,自己有的是办法放倒他,哪轮得到他出去大喊大叫呢。
孙宸道:「如何?你可愿意?」
李青萍看了一眼孙群玉,轻声细语道:「我……愿意留下来照顾公子,毕竟b起习武,这才是我能做到的事。当、当然,什麽时候公子觉得不需要了,我可以立刻离开……」
「不急不急!」孙群玉努力控制表情,然而脸部上扬的肌r0U已经出卖了他,「想留到什麽时候都可以。」
面对一个需要保护的弱者,他久违地露出了自信又快乐的神情。
「青萍,你且跟着我!其他的统统都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