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姓焦,说是妻儿早走,已经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好几年了。
如同阿聆所言,他草草收拾出的两间屋子,果真寒酸得可以。
有床的那间让给姑娘,另一间则完全是间仓库。房里昏暗b仄,墙壁上都是霉斑,飘着一GUcHa0Sh的怪味。司空衍和晦人将各种杂物推到一边,才勉强清出一块可供两人休息的空间。
焦老汉警惕地盯着他们,然後给他们一人一碗水喝。
「只有水可以给你们,最近没什麽收获。」
司空衍不由自主地望向晦人,少年闻了闻自己那碗水,然後忍着嫌恶的表情喝了下去。司空衍知道他大概只是嫌碗脏,水倒是没什麽问题,於是也跟着喝了。
阿聆没想那麽多,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还自然地同老汉攀谈起来:」您说没什麽收获,是指今年收成不佳吗?」
「这地方都是山,种不了庄稼,顶多在屋子附近种些菜,再来就是去林子里打猎。可是我年纪大了,这条癞皮狗也不顶用,只好到处设陷阱,看看有没有笨家伙上钩……」
司空衍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聆也意识到什麽,勉强笑问:「呃……您都把陷阱放在何处?」
「以前都放在深山,现在腿脚不行,就放在近处了,b如湖边有一棵歪脖子树正适合布置吊索。那里通常不会有人出入,但有些野猪会涉水靠近我们住的地方,趁机捡些垃圾吃……」
「噗……」晦人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阿聆脸上还带着倾听者礼貌的神情,但是司空衍看见碗的边缘被她抠出了一道裂缝。
癞皮h狗不太会看人脸sE,一直到陌生人都进屋坐下了还在龇牙低吼,惹得老汉一阵烦躁,抄起棍子作势打牠。
「二狗子!闭嘴!蠢东西!」
「噗……」这回忍不住的换成阿聆,晦人瞬间变脸,冷冷地瞪着她。
h狗委屈地夹起尾巴,一边往屋外倒退,一边不Si心地哀哀叫唤。焦老汉见牠吵闹不休,啐了一声,霍然起身追打出去。
「叫叫叫!一天到晚就晓得叫!」
「汪呜……」
「……」
三人侧耳,听那犬吠和骂声渐渐远去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阿聆指着晦人大笑,一扫不慎中伏的郁闷心情。
「那只癞皮狗……跟你撞名了哈哈哈……」
晦人切齿道:「我、不、叫、二、狗!」
「二狗子!蠢东西!」阿聆模仿焦老汉的语调。
「你自己还不是像野猪一样中招吗?」
「二狗子!」
「笨野猪!」
「二、狗、子——」
「笨……」
「嘘!都安静点!」司空衍头疼不已。
这两个人加起来才三岁吗?
阿聆嘟囔着:「唉,居然是这老爷子让我这麽惨,我现在有点後悔给他那块玉石了!」
司空衍无奈道:「好歹人家给我们一个遮风避雨之处,而且我们还弄坏了他的陷阱。」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两清!」阿聆倒也很快就释然了,」话说回来,既然二狗不叫二狗,那你总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不等晦人回答,阿聆抢先说:「礼尚往来,就先说我的!我叫隋聆。」
少nV用手指在积满灰尘的桌上写起来,字迹圆润可Ai:「是聆听的聆,不是铃铛的铃。」
晦人说:「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记得。」
「叫我阿聆就行。好了,该你们了!」
晦人方才还在和人斗嘴,脸上仍是气鼓鼓的:「我为什麽要告诉你?」
「不知道名字要怎麽做朋友嘛!」阿聆理直气壮。
「谁要和你做朋友?」
「别不好意思嘛,说嘛说嘛!」
晦人仍不肯说,又拗不过她,乾脆站起来,抬脚便往屋外走。
司空衍问:「你去哪里?」
「探查一下附近有没有危险。」
「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你就留下跟这吵Si人的家伙作伴吧,我也好耳根清净。」
晦人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出屋子,一瞬的功夫便消失在山间的绿影里,不见了。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司空衍和阿聆都熬了一夜,此时有了休憩处暂且容身,困意直往上涌,便不再继续说话,各自回房睡下了。有晦人在外巡逻,司空衍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全。
虽然也想劝晦人尽快休息,但他知道少年向来警觉,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要排除所有隐患才肯甘休,便且随他去了。
躺了半晌,脑袋昏昏沉沉的,过去这一夜的种种险况仿佛已是久远以前的事,回想起来陌生得像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一些细碎的画面和念头却清晰无b,深深地烙印在脑海。
他想起那两匹马还随意拴在外头的树上,得空得为牠们另觅一处地方遮风避雨;想起临璩城通天的灯火,城外的雨声,阵阵马蹄,还有晦人贴在背後Sh漉漉的头发。
几个时辰之前他们从临璩往北,一路疾行。晦人驾着马,一头冲进了地势复杂,迷障重重的大山。
天黑沉沉的,月亮沉入山头後面,树林只显出微微的轮廓。
司空衍跨坐在晦人身後,五感混沌,头晕脑胀,竭力保持平衡不让自己摔落下去。虽心下惶恐,却感觉坐在自己前方的少年稳稳地控着缰绳,指引大青马载着他们往某个方向前行。
与悍勇的黑马相b,青马生X温驯而谨慎,对大山当中危险的泥沼与石滩相当敏感,虽下蹄缓慢令人焦灼,却从未踩空,从不让骑在背上的人受到无谓的惊吓。
牠时不时稍停一会儿,等後头那匹黑马淩乱的蹄声跟上来。
到了後半夜,天上开始飘雨。司空衍缩着身子,夜雨一点点浸Sh他的衣衫,冰凉的衣物贴着皮肤,带来浸入骨髓一般的寒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晦人已经半宿没说话了,以往晦人要是和他单独在一块,肯定会没完没了地烦他,从未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或许是发抖得太厉害,黑暗之中司空衍甚至感到晦人扭头看了他一眼。
司空衍趁机哆哆嗦嗦地开口:「你冷吗?」
少年没出声,也看不清表情,只有PGU不着痕迹地往後挪了一挪。
司空衍揣度着晦人的心思,双手微微往前伸,差点自然而然地再次环抱住他。但酒楼中狼狈的分别之景令他犹豫了,他的手最终握成拳头放回腿上。
浑浑噩噩睡了一觉,醒来时天竟还有些亮光。房门外隐隐响动,飘来阵阵食物香气。
司空衍困惑地起身出去,见灶上竟蒸着饭菜,嫋嫋热气不住升腾,g得他腹中饥饿,咕咕作响。
屋子里只有焦老汉一人,正坐在门口抚0着h狗的癞皮。
「大爷,和我一起的那两位呢?」
「小姑娘b你先醒,说要出去转转。男娃没见着,到现在也没回来。」
司空衍眉头一皱,心想晦人独自在外也可应付危险,可那姑娘竟也如此胆大,敢在一个陌生地方到处晃悠:「可知他们去往何处?我或许先去找……」
焦大爷道:」就这麽一个小村,能跑到哪里去?吃饱了再去找他们吧,要是饿晕在外面,我可没力气把你扛回来。」
「可是……」
「别装了,我看你们也不像什麽寻常人物,」焦老汉吹了吹胡子,「尤其是那个男娃,只有亡命之徒才会有那样的眼睛。你和nV娃子倒像是好人家的,眼里没有那GU凶劲。」
司空衍暗自心惊,所幸老人只是冷眼觑他,像见惯了事,也不多追问什麽。
司空衍只好歉然道:」为您添麻烦了。不过他本X不坏,我以X命担保。」
「我管你担保什麽,这饭你是吃还不吃?」
司空衍确实饿得眼花,只好坐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两人的去向。
焦大爷自己不吃,在一旁喋喋不休。
「这回算你们走运,隔壁老张刚好去镇上买了米……也有可能是偷的,总之能吃就行。那老张贼得很,跟他借这点米,就要我用下次捉到的猎物来换!你最好把饭扒乾净了,敢剩一粒米,我就把你扔进外面湖里喂鱼。」
司空衍点头如捣蒜。
配饭的只有一些野菜,但在此刻已经算得上是一顿佳肴。癞皮二狗围着他打转,不住发出乞食的呜呜声,甚至厚颜无耻地把下巴搁到他腿上。但司空衍饿极了,将食物一扫而空,完全没顾得上施舍牠。
焦大爷盯着司空衍好一会,粗声粗气地开口:「你们,真是迷路才找到这儿?那可真是天大的巧合。」
司空衍谨慎地回答道:「确实如此,我们也没想到大山之中,还有这样一个隐秘的村落。」
「那你们原本想去哪儿?」
「原本……」司空衍一阵紧张,只得含糊道,「是想去投靠亲人。」
焦大爷盯着司空衍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他心里发怵。最後只说:
「哼,不愿说也罢。旁人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焦大爷如此评价,司空衍也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