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克找立果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请他找杀手。
第二个是他要告诉立果,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诱惑面前不为所动的一个女人。
跟他以往结识过的不同的女人。
立果在上网,上网的目的是为了泡一个姑娘。
泡姑娘的目的是为了消除寂寞。
他就要得手了。但在得手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放弃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样会让他更寂寞。
他可以想象得出泡到姑娘后的一切景象,那姑娘会亲临他的房间,也许那姑娘很漂亮,也许她不漂亮,只要不是太难看,他们就会发生关系,然后他打发那姑娘离去,也许那姑娘会不舍得离去,会缠住他继续发展,或是一起吃晚饭。这样一来他就陷入更大的寂寞中。
他一个人寂寞的时候可以发呆或是听音乐,或是抽烟,他至少还有自由。可泡到姑娘的结果便使他的寂寞凭空多出无限责任和烦恼出来。
得不偿失。
他的寂寞不是随便一个姑娘能抚慰得了的。
那寂寞如影相随深埋灵魂深处。与生俱来,定期发作,不能自拔。
丁克出现的一刹那。
立果突然发现自己不寂寞了。
这世界上好象只有丁克能消除他的寂寞。
“你怎么来了?”立果从网上下来。
“来看看你。”
丁克眼睛看着墙上一幅立果新设计的作品说。
说不上为什么,自从那件事情后,他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觉得立果那双忧郁的眼睛后面藏着一种东西,那东西让他惊慌。他甚至不敢跟他对视。
“你好吗?”
立果眼睛直视着他,似乎已经看了透丁克的内心。在故意等待着他抬起眼睛与他对视。等待着把他熔化。
“不好。”
丁克在这样的气场逼迫下只有采取最直接的方法。他决定目的达到就速战速决,绝不在此地久留。
“为什么不好?”
丁克沉默。
“还是因为他吗?”
立果叹口气,走到丁克面前拍了拍丁克的肩:“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走不出来?”
“我来是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丁克尽量忽略立果搭在肩上的那只手。
“说吧,咱俩还用请字吗?”
“帮我找个杀手。”
立果看着他,那只手不再动了,“你还想要杀了他!”
“你只要把网址告诉我就行,我自己去找。”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连累你。”
“可你已经连累我了。”立果一动不动地看着丁克。
“那——对不起,就当我没说。”
丁克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
但被立果的手留住。
立果手上加了把力气:“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丁克沉默。
“你这样让我很失望。”
丁克沉默,但心再次被撞了一下。
如果一个人在一天时间内接连被两个人说出“你这样让我很失望!”的话,这个人无疑会很难过。
再如果,说这话的两个人的评价对你至关重要,那种感觉就会令人更沮丧!
丁克倒没有沮丧,有的只是一股强烈的孤独感,那股孤独感来势凶猛,迅速将他吞噬。
“对不起。”
丁克说。他只能说对不起,他不知道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你这样说很令我失望。立果的手从丁克肩上抽了下来。”
“对不起。”
“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你的兄弟。”
丁克沉默。
“我知道你一直躲着我,你还在为上一次的事情耿耿于怀。你虽然嘴上说原谅我了但实际上你心理仍很在意。”
丁克沉默,一动不动地听着立果在说话。
但他的视线已经开始转移,逐渐转到立果说话的表情上。
立果的表情委屈,象个无助的孩子。
“你知道吗?今天本来我心情特别不好,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这虽然是我的家,是我生活的城市,我看着窗外,进入我眼中的所有风景,一辆车,一个行人,包括对面那间我经常买东西的超市——这所有的一切突然间都离我那么远。那一瞬间我象个无处安魂的野鬼,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上空飘荡。你知道吗?那一瞬间我想从这个楼上跳下去——”
立果说着话转过身,丁克的视线跟随着立果的背影。
他突然发现立果的肩头在抽动。
他手动了动,但忍住。
“但我突然想到这个城市还有一个人跟我有关系,那一刻我感到温暖。我想打电话给他,但不敢,怕他误解我。我想见他,哪怕他什么也不跟我说,只跟我呆在一起,象过去一样,但我知道他现在很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也没关系,只要他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帮忙也行——”
立果突然转头,盯着丁克,“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丁克被盯了个措手不及,目光来不及躲闪。
他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他无力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说。
“我不想听你这句话,我只要看到你就好了,就塌实了。其实你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做的,而你居然跟我说对不起。你心里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兄弟,你把我当成了一个路人。”
丁克沉默,但心却波涛汹涌此起彼伏。他在反思自己,自己是不是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他犹豫着,该不该上去安慰一下悲伤中的立果。
他知道立果要什么,但仍有所顾忌。
他不确定立果的悲伤来自何处。
他判断是让立果独自坚强还是帮助他坚强。
“好啊,如果要报答的话,我应该怎么报答当初你救了我。你说话呀!”立果看着他说。
这句话象子弹击中了丁克心脏最柔软的部分。丁克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不能再沉默了。
“怎么了这么难过?”丁克按住立果的肩头。
没想到立果却突然哭出声来扑到丁克的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丁克顿时束手无策。
“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是我爸死的日子,我梦到了他——”立果抽搐着,“小时候我特别胆小,有个邻居老欺负我,我一见他就跑,我爸知道了就把我带到这个男孩面前说,去跟他打一仗,放开打一仗,看看你是否真的惧怕他——昨天我梦到我爸可怜地看着说我,儿子,爸现在被人欺负你快来帮助爸——”
立果抽搐着身体,眼泪滑过立果那张忧郁伤感的脸庞。
丁克看着眼前的立果回想着立果平日在女人面前潇洒的样子,怎么也无法把两个立果联系到一起,那一瞬间他感到一种无法述说的悲哀。
男人内心深处的悲哀!
那种悲哀无人能够企及,也无人能真正的理解!
他伸出手抱住立果,尽量给他安慰。
给他一种男人式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