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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闫阿公终于回村了,回村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柳里正家,吃完午饭后一起去闫大柱家。
朱家父子竟然已经在闫家候着了,消息比狗鼻子还灵。
柳里正本能的落后两步,闫阿公倒是颇为淡定:“别打忤,是我让人给朱家捎的信儿,一次性解决。”
闫阿公转向闫大柱:“把家里人都叫出来吧。”
人到齐了,闫阿公对闫大柱率先开口:“大柱,事我都知道了。既然你尊重我这个老的,再推辞就是我的不是了,我现在就宣布我的意思,为彰显公正,我有东西先还给你。”
闫阿公拍了下手,一个年轻后生从院门口走进来,是闫阿公的外孙女婿陈涛。
今天的陈涛,与日常回村穿的常服不同,穿了一件红底蓝带的衣裳,还戴了个六角网纱帽。
闫建勋低声告诉闫芳香,这套衣裳,是县里管收税的市令官们穿的衣裳。
闫芳香恍然大悟,闫阿公说的比朱家横的人,就是这个外孙女婿。
市令官不是官,甚至不是官府正规编制人员,是官府为了便宜行事,雇佣一些地痞缴商税、缴粮税等琐碎难缠的事情。
县官不如现管,小小市令官,压制开猪肉铺子的朱家,不大不小刚刚好,闫芳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陈涛把手里的篮子放在院中央,掀开盖布,露出里面差不多五十个鸡蛋来。
闫大柱的脸一下子就臊红了,尴尬解释:“阿公,这、这是孝敬您的……您、您别多心。”
闫阿公摆了摆手:“大柱,我不多心,我怕你‘多心’。退了东西才好宣布决定。欠钱还钱,不许拿姑娘抵债。尤其是三丫头,她爹是为了家当兵死的,你不能对不起他……”
闫大柱完没想到闫阿公会把他送的礼退回来打脸,且完站在没爹的闫芳香这头,哭丧着脸道:“阿公,我不是让三丫头去抵债,是嫁侄女,朱家家趁人值,是顶好的夫家……”
闫阿公不屑的撇嘴:“欠了钱,说出天大的花儿来也是顶债,除非你还了钱,撕了借据、出了保证,正二八经的谈婚论嫁,我才信你。”
闫大柱气得一跺脚:“阿公,我倒是想还钱,可我拿啥还啊!那可是一百两银子!”
闫阿公气哼哼道:“有本事赌,你就有本事还。还有,事先说好了,千万别张嘴管我借钱,我的钱有大用,俺家建州,现在拜了孙山长为学生了……”
老头儿声音这个嘹亮,闫芳香十二分怀疑,他是在跟看热闹的村民显摆自己孙子出息了呢……
闫阿公和柳里正走了,朱家父子,像拖小鸡似的把闫大柱拖进了屋里,反拴了房门,应该是“友好”协商下一步还钱的事儿。
闫芳香的眼睛,透过窗缝儿,死死盯着大房房门。
不一会儿,朱家父子就被闫大柱送走了,看表情,结果双方都挺满意的。
再随后,闫三柱和张红英被请去了大房,回来时,张红英的表情,既看不出难过,也看不出欣喜,倒像是思索什么。
闫芳香忐忑道:“娘,我大伯,是不是逼你给我找婆家?丈夫是病瘘子、老鳏夫、呆傻子不论,只要聘礼够高,刚好能顶朱家的债?”
张红英摇了摇头:“朱家宽限咱一个月。你大伯让三个丫头一个月内找婆家,春草年纪小先订亲,你和二丫直接嫁过去,只要八两银聘金,男方各房自己做主。但期限到了还没找着,大房就得帮着找、好赖不济了。”
一个月内找婆家、八两银子聘金?时间略紧、聘礼稍高,却不是没可能,闫大柱,竟然发善心了?
三个丫头,加一起十八两聘金,不足的八十二两,闫大柱准备怎么补?
没等闫芳香想明白呢,张红英拉起女儿的手,悄声问道:“三丫,要不,我去透透王家口风?谈馁了,你和王文武早点儿定下来,免得再出差迟……”
闫芳香有些拿不定主意。
相较于与别人盲婚哑嫁、剜筐就是菜,王文武这个知根知底、且忠情于己的少年,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最起码,他的性子,绝不会打媳妇……
闫芳香有些不好意思的呢喃:“娘,不是有一个月时间吗?咱是女方,别太上赶子了……”
张红英难得的有了一回主见:“你这丫头,咱和王家做邻居多少年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娘这头儿一提,王文武在吹吹边鼓,这事不就成了嘛……”
张红英对女儿的事可真是上心,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借口找王文武他娘借针线去了,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眼眸像兔子似的红彤彤的。
闫芳香心里一突:“娘,王家,不同意这门亲事?”
张红英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哽咽道:“这老王家,抠搜得快抓蚊子当肉吃了。聘礼一个劲儿的下降,降到四两二百五十文的时候,我跑回来了,怕再算下去,你就得白贴给王家了……”
闫芳香错愕道:“娘,聘礼可以往下降,但都是一口价整数啊,他们家咋还有零有整呢?”
张红英抹了一把眼泪:“王家说:成亲找媒人,不保证一定成,男女方各出一半;合庚贴,不保证一定合,男女方各出一半;男方给女方送的离娘肉带不回来,得女方出;女方大哥送亲在男方吃饭,饭钱得女方出……”
闫芳香安慰的抚着娘亲的手:“娘,王家是看咱太主动了,趁火打劫呢。王婶子算账的时候,王文武听见了吗?他咋说的?”
张红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王文武听见了,刚开始在屋里听,被他娘撵出去了,不过我看见他鞋了,在门外偷听,但没进来制止他娘。”
闫芳香心里了然,幽幽叹了口气:“娘,还是往外村找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