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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起就这么一直拖着,说战,却又迟迟不战。
甚至直接将佩剑插在了地上,表明了意思,爷是不想动了。
夔豹则就这么等着。
他也不怕将士们困乏,他的弟兄们,会在这个鬼天气下又累又困,汉军难道就不累不困了吗?
当然,这也是来源于实力的底气。
虽说在交州川南之间,汉胡互有胜负,但通常都是石周曷部进攻,汉军防守。
这样的互有胜负,毫无疑问,是进攻方更有优势。
士气正旺,粮草充沛,这是夔豹的底气。
这次参战的将领,也大多勇武不俗,两万人虽不多,但也算得上精兵。
对面呢?
同样是两万兵马,只有典褚一个数得上名号的人物,韩起纯粹属于附赠的,这种局面怎么输?
不客气的说一句,就算自己想输也输不了啊。
而且他身后就是自家大营,有什么物资需求,渴了,饿了,都能有及时补充。
汉军匆匆而来,还得从后方的进乘县运输物资,难免会有疏漏。
如果就这么对峙下去,占据优势的,肯定是他。
反倒是汉军会有可能被他们趁虚而入的可能。
无论如何,距离根据地补给点最近的他们,总归是有优势的。
至于韩起的意图,夔豹大概能猜到一二。
估摸着是汉军北伐,在荆北陷入焦灼,进退不得。
又见着川蜀之地,受蝗灾所乱,石周曷阿虎无比困扰,整个石周曷部,也被牵制住了大量精力,甚至还从川南抽调了兵马。
汉帝从而下令,想要让韩起从交州进兵,试试能不能给石周曷部一点压力。
不说瓦解三部联合,起码也能让荆北前线的局势,稍微好上一些。
而对于韩起的能耐,夔豹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过也就是被汉帝颇为看中而已。
这份信任确实弥足珍贵,甚至能将韩起从一介平民,提拔成独领一军的大将,更是将一直以来的御前大将典褚,给派了过来。
但没啥用,韩起的能耐比较平庸,多半只是汉帝对付世家豪族的一种制衡手段。
怕将领的出身太好,以至于军队落入世家大族手中。
反正现在的局面很清楚。
有典褚这种猛将,再随便来个谁,只要不是李景绩那种,一打就败,一退就走的玩意儿,哪怕只是带兵带个四平八稳,也能取得一定战果。
夔豹很清楚,甚至于一些调兵失误,东胡兵马处于局部劣势的情况下,韩起也没什么建树,根本不敢率兵做点什么。
这足以说明,那韩起调兵遣将的能力,平平无奇。
远远比不上岳少谦,也不如狄邯。
也就能和李景绩分论一二。
兴许强出了一线,手握大优势时,不至于败走。
但也就那样吧。
反正在夔豹看来,如今并不是出兵进攻的大好时间。
虽然天气让人不适,但石周曷阿虎在调走兵马的时候,也特意留了个心眼。
留下驻守的两万兵马,大多是川南之人。
都是本地人,都习惯这边的气候。
哪怕现在的气候,再怎么让人不舒服,这么多年过来,也习惯了,至少能多忍一阵时间。
也就是一些意志力不行的将士,比较难处理,容易破坏阵型,扰乱军纪。
好在大多数将士,都还比较遵守纪律,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这个时候韩起如果进攻,确实会让人有些难受。
但局面却是三七开,东胡七,汉军三,汉军基本没有获胜可能。
实际上夔豹也不在乎反正几几开。
两万对两万,硬接就是,韩起敢正面上,他夔豹就敢正面迎。
“累了?”
韩起望向身边的亲兵,汉军确实比东胡人更加疲惫,本就不太适应川南的气候,还得干等着列阵,哪能舒服?
不过该等,还是得等。
亲兵摇了摇头,不敢累。
一开始,东胡阵中,还有筒鼓声。
呐喊声,也是冲天而起,连绵不绝。
可是随着对峙的持续,东胡人的兴致,便不那么高了。
那方才露出疲态的亲兵,指着东胡大军军阵,对韩起说道:
“将军,你看后方的东胡大军,都有士卒坐在地上了!咱们是不是该出兵了?”
东胡兵马军纪不太好,这是天下公认的。
但现在的汉军,难道状态就很好吗?!
韩起看都不用看,虽说自家将士们,没有像东胡人那般,直接坐地上的。
但心不在焉的,绝不在少数。
又等了一阵子。
这时候就连汉军,也有坐地上的了。
还不如刚才呢,众所周知,凡事一旦有了开头,势头就止不住了。
而韩起则看了眼插在地上的佩剑。
在阳光的照射下,剑身的影子渐渐倾斜,两者逐渐重叠为一线。
一个汉军士卒的耳朵,忽然动了动。
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
韩起忽的将佩剑,从地上拔起
阳光射在剑身上,晃过一片,让人不由得侧目。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而后立即便有亲兵,与他一同高声喊着:
“五百年前,佧佤山一带的佤族人,以卡那曼卷部落为首,与我大汉丞相诸葛武侯,签盟归顺朝廷,镇守边关,永不反叛。”
“朝廷承认佧佤山为大汉领地,卡那曼卷为佤族人世袭总王,永远统领佤族人所有部落,如若卡那曼卷的佧佤山一带,受到外敌侵犯,大汉朝廷有责任出兵救援。”
“自那以后的五百多年,卡那曼卷家族的世袭佤族总王地位,一直得到我大汉历代先帝的承认,佤族十七王,也一直忠于朝廷,恪尽职守。”
两军已经沉默的对峙了近半天,无论哪一方,都已是无比疲乏。
这时候韩起突然让数十个亲兵,和他一起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直接将两军将士,都给忽悠懵了,完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就像是大雨之前,闷热之中,卷云之间的一股闷雷。
平地惊雷。
不仅让两军士兵都愣住了,甚至让双方的高层将领,都有些措手不及。
昏昏欲睡的夔豹,也觉得极为困惑。
你搞啥呢?
这佤族人他也知道,就是一群住在深山老林里的蛮夷。
确实是大汉的臣属,是大汉子民的一部分。
当年石周曷部入川时,也曾被以佤族人为代表的川南土著,给抗争过。
但土著战斗力平平,虽说在本土作战有点加成,最后还是敌不过东胡大军,败走遁逃。
夔豹对佤族人仅剩下的印象就是,他们家的矿,还挺不错的。
尤其是佧佤山上的矿,矿物资源很丰富,什么种类都有,除了开采困难一些,基本都是精品。
至于开采困难一些
开采困难是你的事儿,为此死多少人,多少人活不下去,还是你的事。
弄不着矿了,才是我的事。
要是因为你的开采困难,让我弄不着矿,那你就得出事。
就这么说吧,在夔豹等石周曷部贵族眼中,佤族人还比不得汉人。
也不像南越土著,或是其他百越异族一样,还有一定战斗力,擅长山林作战。
不仅穷、是异族,还没啥用。
根本看不上眼。
因而,夔豹对韩起的行为,十分不理解。
你要用佤族人?
除了人多点,还能做什么?
而韩起一边打马,往两军阵前走去,一边继续高喊着:
“自昔远祖,世受大汉安抚,固守边疆,迄今数百年,世及弗替。”
“不但载诸史册,即现尚存汉庭颁给印信,可资凭证”
听着听着,所有人都发现不对劲了。
这话里的视角,既不是东胡又不是大汉。
看着像是佤族的几个王啊!
还有汉庭颁给的印信??
难道
夔豹赶忙让探马出去探了眼,好像确实是韩起说动了佧佤山周围一圈的佤族人,要用佤族人作为兵源,对付他们。
这
这有用吗?
夔豹还是很自信的。
这肯定屁用没有。
佤族人的战斗力基本没有,平日里挖矿,都挖的掏空了身子。
拿来凑数还成,真要与东胡精锐交战,仗还没打到一半,就跑了。
这可比那聊胜于无的战斗力,对战局的影响更大,一个不好,甚至会让那些大汉的正规军哗变。
韩起居然如此不智!
也就人多势众看着咋呼人,不过尔尔!
但周遭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
就如夔豹与所有人猜想的一样,佤族人的援军出现了。
以卡那曼卷佤王为主,佤族十七王齐出。
少则百人,多则千人。
都出现在了东胡大营前,大声呼喊着,同时逐渐融入到大汉军队之中。
呼喊声没有,锣鼓声没有,只有一声声如铁一般的誓言,昭告天下:
“自我阿公阿祖相传,世世守之,而我佧佤山,即为汉地故土。”
“告我同胞,尤念我佧佤山,地处疆域极西南境,半壁山河,其关系于大汉之国防者,岂浅鲜哉!”
“敝王等,处此待遇,早夕思筹,废寝忘餐,已集众剽牛,拭泪商议,断指发誓,曰:吾佧佤山,虽地瘠民贫,亦有数千里之地,数十万户之民,居天然之险,恃果敢之勇,宁血流成河,断不作东胡之奴隶,即剩一矛一弓一米一妇一孺,头颅可碎,此心不渝!”
这阿公阿祖,指的就是诸葛亮。
话里是什么意思,也挺简单。
先祖曾与诸葛丞相立下契约,镇守大汉边陲,虽千年而不绝。
不管是佤族人真的遵守约定,戍守边疆,为了祖上的承诺,而为大汉兴复疆土。
还是因为佤族人有典褚教着种萝卜,以及韩起不断游说,而看见了利益。
总而言之,佤族人的增员兵马,还真不少。
不看战斗力的话,足够五万之数,乌压压一大片,看着就骇人。
韩起看着越来越多的兵马,很是满意。
够数就行。
战斗力?
能练。
当然,一切的选择也是来源于实力的底蕴。
川南数战,互有胜负,已经累积了足够的作战经验。
粮草虽不及时,但有交州作为后盾,也不至于短缺。
这次参战的将领,有御前大将典褚,种地将军孙元惇,也有一些小将,外加两万汉军和五万佤兵。
对面呢?
两万兵马,只有夔豹一个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韩起也在想,这种局面怎么输?
七万打两万。
优势在我。
旋即韩起又向阵前走了几步。
“咕呃呃呃——”
忽而一阵奇怪的声音,韩起停止了叱喝,突然一阵抽搐,口吐白沫,手上直打摆子。
好在佩剑仍旧抓的很稳,小骚乱之后,啥事儿没有。
亲卫都有点习惯了。
韩起也不以为然。
军中大将,谁身上没点老毛病?
就算东胡人趁着他抽风的瞬息,杀了过来,也不过是往口袋里钻,自寻死路!
他转身对着三军喝道:
“杀敌!!!”
“兄弟们给我杀啊!”
几个军中小将,闻言便一催胯下战马,手持长枪,带领兵马冲向东胡大军。
他们老早就想动手了,居然等了这么久。
另一边,东西两侧,孙元惇,典褚二人听见突然响起的喊杀声,也立刻带领各自兵马,从两侧之中杀出。
虽说夔豹作出了一定应对,但着实抵不过典褚的空中飞人,两路兵马便很快发动了左右夹击,向着东胡大军后方左右两翼冲去。
“什么?”
夔豹正在前线厮杀,一边打韩起所部汉军,一边处理佤族兵马。
手上动作倒是很顺,汉军一时之间很难铺开局面,他也能轻松回营。
却没有想到,这莫名其妙汇聚而来的佤族兵马,战斗力竟然比预计强出了不少,而且后方也有两路兵马杀出,一时间,着实让人猝不及防。
稳固的军阵,被一部分作为先锋的汉军精锐,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不过问题不大。
夔豹及时调兵遣将,想要迅速将口子添上。
在他眼中,这么个稍纵即逝的战机,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名将会看到,但抓不住。
天底下可能也就以前的大可汗,和如今的汉帝,能够做到不仅看到,还能抓住。
刘恪要是在,肯定会反驳夔豹的观点,这么点战机够谁抓?哐哐几个棋盘下去,天灾异象顶上,到处都是战机。
不过也不用他在。
韩起就能反驳夔豹的观点。
这哪是稍纵即逝的战机啊!
咱们已经赢了!
就那么一瞬的时间而已。
夔豹忽然发觉,自家兵马再也堵不住上口子,而口子更是在越变越大。
不断有兵马填上来,还都是那向来看不起的佤族人。
佤族人的战斗力,很成问题。
但拿来填线,还真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候,孙元惇的兵马稍微陷入了僵持之中,无法继续突破。
典褚这边,则开始了一个人的顺风局。
他顺着韩起打开的口子,抡起两个东胡人,一路杀了进去。
兵刃随着杀戮,自然是有折损的。
等典褚扛着杀到一半的时候,手头上的两个东胡兵器就剩腰部以下了,看起来磨损比较严重。
这玩意也没人会修,平日里的保养可能也没做好。
典褚便又随地拔起一个,同时抽出身后大戟,往中军杀去。
夔豹觉得自己还是很勇武的,但典褚声名极大,这场面看下来,他也自知自己显然不是典褚的对手,想要跑路。
但还是他最看不上眼的佤族人。
佤族将士在韩起的调度下,恰到好处的帮助典褚堵住了夔豹退路。
典褚也是一愣,这家伙都不知道跑的吗?
上去就是一个空中飞人,给夔豹拍翻在地,口吐鲜血倒地不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