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燕喝酒的时候,他只喜欢在自己那不足五平方的房间里待着,抱膝坐在床上,第一次开始思考世界与自己的关系。
原来他是不被这个世界欢迎的,母亲也是。
怪不得,他饿的时候邻居们会给自己馒头和白水,但是却从不愿意让自己进他们家门一步。
也怪不得,母亲会常常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他给母亲带来了不幸。
有很长一段时间,江予都是带着浓浓的愧疚活着。
也不是没有产生过轻生的想法,但是余燕隐含期待的眼神下,他好像又叛逆、且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放弃了。
他想活着,他不想死。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余燕认识了何禄的父亲。
何淯很喜欢她,甚至不在意她有一个孩子,但是余燕却在意。
她是要嫁入豪门的,带着一个拖油瓶只会让自己脸上无光。
余燕想将他扔下,那时候的自己似乎是十三岁,余燕已经给他找好了孤儿院。
但是最终,何淯选择了让他进入何家,甚至还帮他办了何家的户口,让他和何禄一起上了贵族学校。
他从没有上过学,也从没有过户口。
余燕能让自己住在她的房子里,就像她说的,已经是大恩大德。
但是现在他进入学校,接触到教育资源,慢慢的,他似乎展现出了从未被发现过的天赋。
即便没有受过幼儿园和小学的启蒙,他却也能很轻松地掌握别人需要几年才能掌握的知识,轻松跟上教学进度。
在学校经常能受到老师的表扬好女生的情书后,他以为自己也可以获得母亲的喜爱。
但是母亲似乎只喜欢何禄和他的父亲。
脑海深处的场景被挖掘出来。
没有存在感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奖状,却是拘谨地背在身后,而不远处的沙发上,面容昳丽的女人正殷勤地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端着水果……
江予眉头皱的极紧,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掌紧握成拳。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成熟稳重了,情绪可以由自己掌控,他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渴求母爱的少年。
但是,当尘封的记忆逐渐浮出,他却依旧很想……对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可女人每一次将自己推入深渊的时候,都显得那么毫不犹豫。
江予在何家开始变得悲惨的原因,是一次餐桌上,何淯夸奖了自己的成绩。
他注意到了一旁原本并不屑于搭理自己的何禄,突然看向自己阴狠的表情。
何禄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将自己弄死。
即便他不是何淯的亲生儿子,没有一丝和他抢家产的可能,他似乎也不愿意容忍,有人在他的面前提起自己的任何成就。
江予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再加上余燕的耳提面命。
即便是何禄的行为愈发过分,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与委屈。
直到两人高中毕业后,何禄撕了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并且当着自己的面踹死了自己养了仅仅半个月的猫。
那猫是他捡的,藏了半个月,却还是被何禄发现。
而录取通知书,是自己离开何家的唯一手段,也是自己暗无天日的十几年里,唯一的念想。
那是江予第一次和何禄动手。
何禄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除了嫉妒什么都没有。
那个狗东西被自己按在地上打,打的头破血流,如果不是理智拦着,他甚至想拿着水果刀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而结局就是,江予被余燕打了三个巴掌,脸肿的不行的时候,被何淯赶出了何家。
在街道上浑浑噩噩晃了一天一夜,绝望和黑暗卷席整个世界,漆黑的一片好像永远都走不出去……
永远都走不出去……
……
江予呼吸急促起来,唇瓣哆嗦,脑袋小幅度地晃着,口中呓语着什么,但是听不清。
姜渠半跪在床边,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江予,江予……”
做噩梦了吗?
姜渠拍了好几下也不见他醒过来,无奈轻“啧”了声,却还是耐心地唤着。
觉得自己简直一辈子的耐心都放在哄小反派身上了。
“醒醒,别睡了……江予……”
男人在温柔喊声中呼吸渐渐平缓,眼帘掀开,入目的是一张月色下异常清冷的面容,而鼻尖则是清新的沐浴露的香味,很好闻。
姜渠手掌撑在他耳边,见他醒了,胳膊撑起退开了些:
“做噩梦……”了?
女人的询问卡在一半。
江予突然抬手,手掌覆在她的后颈,姜渠毫无预兆地被压着向下。
唇瓣抵在一起,男人毫无章法地吻着,气息杂乱。
姜渠反应很快,却第一次没有在这种事上想着掌握主权。
小反派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她纵容着对方在自己的唇上撕扯。
江予其实学东西很快,姜渠教过他几次,他已经逐渐知道接吻的步骤和其他该做的事。
但是这个时候,他什么都想不到。
饱含着侵略和冲动的灼热用力全力地纠缠,男人扣紧了她的脑袋和身体,好像要将人完全融入自己的体内。
这个女人是爱着他的,对吧?
他迫切的想知道,想证实……
这个世界是有人爱着他的,他并没有被世界抛弃。
江予是温和而又坚韧的性格,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乎他,他就可以继续热爱着在这个世界。
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给他这个理由吧,好吗……
姜渠一只手贴合在男人脑袋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也始终配合地低头启唇。
唇瓣上传来一阵阵撕扯的疼意,但是她始终不吭一声,也没有后退一步。
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对方的脑袋和脸颊。
女人动作柔和,安抚的意味明显。
直到许久之后,男人才终于些微地缓下情绪,松开了唇。
呼吸很急促,男人的脸上除了悲戚以外,还沾染了些,此时紧紧地盯着自己。
姜渠突然笑了声,好像知道对方心里想问什么一般:
“我喜欢你,很爱你,如果你和殷老爷子同时掉进水里,我救你。”
江予愣了愣。
“满意吗?”姜渠歪了下脑袋,笑的好看极了。
江予盯着她,许久,忽的将人搂进怀中,盖上了被子,语调很怪:
“……我会游泳。”
姜渠:“……”
臭男人,她是在和他讨论谁会游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