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又不说话了,宋夫人将画笔扔在水桶里涮了涮,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一直不干涉你和小野的事情,是因为不从来不认为你们俩会走得长远。”
宋杳杳闻言苦恼地用手盖住脸,“一开始把他带回家的不也是您吗,不也是您经常告诉我我和陈烬野是平等的,也是您一直默认我和陈烬野的交往,现在他选择离开公司,无法再给公司带来利益,您就认为我和他走不长远吗?”
宋夫人摇摇头,慈祥地看着她:“杳杳,我教给你人人平等的道理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仅此而已。不看好你们也不是因为你们身份地位上边的差异。”
“而且,y是你父亲的初心,它的存在是在帮助我们回忆过去的一切,而不是用来盈利,我们不需要陈烬野去为y创造什么利润,所以也从来都不存在因为他不能再创造利润,我就认为你们走不长远这一说。”
“眼界思维格局等等这些东西不可避免的存在差异,这些差异不是由身份高低贵贱带来的,而是所处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所带来的的差异。”
“杳杳,你不能否认这些差异的存在,你又怎么能保证陈烬野能无视和你的差距与你在一起呢?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回答这些问题吗?”
这些东西宋杳杳都懂,宋夫人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她她和陈烬野不是一条道上的,但她清楚这不是陈烬野认为他们不平等的根源。
宋杳杳摆了摆手,示意宋夫人在不要再说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意思。您知道的,现在您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如果您实在看不惯我为了陈烬野这样,就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让我自己处理我的事情好吗?”
“杳杳,你是我宋家的女儿,”宋夫人站起来踱步到她的旁边,“从小你的一切要求我都会无条件地满足你,给你讲道理,带你见世面,支持你的选择。”
“我们如此费心的教育你,不是让你纠结于没有可观价值的男女关系的。是的,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陈烬野做我宋家的女婿,他还不够格,远远不够,所以宋杳杳,至此结束吧。”
“不要再本末倒置,胳膊肘往外拐。”
宋杳杳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一声不吭。
宋夫人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也怪我,怪我在知道你对陈烬野那些不正常的心思产生的时候没有阻止你。”
“杳杳,你要知道,如果不是陈烬野进了公司做艺人,现在他也依然是川渝那边一个小山村的小人物,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出头之地。”
“不是这样的!”宋杳杳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她:“陈烬野无论在哪儿他都能成为一个佼佼者,不止在演艺圈。你所谓的如果没有公司他就一辈子只是个小人物根本是无稽之谈,或许没有公司,他会在别的领域里冉冉发光!”
宋夫人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幼稚的孩童:“这是他跟你说的吗?”
宋杳杳不吭声,也算是默认了。
“杳杳,当时带陈烬野来的时候,我不能确认他以后能不能成为顶流,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但是如果没有把他从那边带过来,我可以确认,陈烬野是不可能在别的领域冉冉发光的。”
“为什么?”
“你知道吧,陈烬野从小是跟着他姥姥长大的,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北城。在北城,他们夫妻又共同孕育了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足够让陈烬野永远都离不开那个小县城。”
许是其中真相太过残酷,宋夫人并没有全部告诉宋杳杳,说完这些她站了起来,郑重道:“不要让他的想法控制你,杳杳,你不要忘记你是谁的女儿,你的肩上有多大的担子等着你担。”
宋杳杳翻了个身,拿起头边一个抱枕将自己脑袋埋了起来。
她的声音穿过抱枕传了过来,闷闷的,低低的:“如果您这样想的话,那我觉得您真的太小看他了,您所谓的阶层和出生不是我和陈烬野地位不平等的根源。”
她冥顽不灵的样子让宋夫人几度不知道说什么,默了默,她道“你确定吗?我比你早出生近三十年,这三十年,足够我看清比你更多的东西。”
宋杳杳否认了她:“三十年的经验并不能肯定您看一个和我朝夕相处十年的人会比我更清楚。”
“好了,妈妈,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您和我爸,吃过晚饭我就要回去了,您别再跟我说陈烬野的事情了好吗。说实在的,这几天我总在想他的事情,一刻都没有停歇,我真的好累。”
她的声音愈发疲惫,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宋夫人不解地看着她:“杳杳,你现在怎么这么优柔寡断,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足以让她爆发,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些:“那要我怎样呢?要我决绝地签了解约合同,然后看着他从公司离开,去找别的合伙人,去和别人谈恋爱吗?可是十年啊,这十年难道不允许我在做决定的时候稍微犹豫一下吗?”
宋夫人看着她,有些怜悯:“你告诉我你还想守着他什么?你能原谅他带人深夜出入酒店,凌晨和人在酒吧激吻吗?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都可以原谅吗?”
宋杳杳呐呐的反驳:“就是因为他没有真的做这些事情,所以我在犹豫啊。那天爸爸发给我的激吻视频我看过好多遍了,那里边的人不是陈烬野。”
如果陈烬野真的和人在酒吧激吻,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犹豫到现在的。
这一次次,接二连三的逼迫她放手的事情,她已经辨不清真假,也揣摩不了陈烬野的心思。
宋杳杳固执地听不进去一句劝告,宋夫人自知多说无益,只能给她时间让她自己选择,再者这些话不过是她试探宋杳杳的话,宋杳杳的态度她也明白了,边不再多说,重新拿起画笔,关掉了手机语音通话。
楼上书房的宋父听完了他们交谈的全程,看着眼前的文件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老李……嗯,还是那件事儿,你就看着办吧,回头我请你吃饭……行,就一切都按照最高标准来吧……欸,回见。”
他摘了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揉了揉眼睛,看着书桌上一家人的合照中宋杳杳捧着一束向日癸笑的脸。
看着看着,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孩子太像她妈了,简直跟她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的倔,一样的轴,一样的敏感。
他下了楼,宋杳杳还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你回来啦。”宋父走到宋杳杳身边,抬手揭过她盖在脸上的抱枕,“这什么行为,别捂坏了。”
宋杳杳被闷得脸有些脸红,她坐起来看向宋父,微微点了下头。
宋演看和她发红的脸,问:“这几天小野没给你搞绯闻吧?”
“没有,”宋杳杳答,“他最近的工作被我给截了,一直在休息。”
“没有就好,杳杳,年后公司里的事情暂时交给别人去处理吧,你认认真真去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吧,毕业之后再回来,回头来总公司上班。”
宋杳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爸,您这意思是想让我不要再在y工作吗?”
“当然不是,你要是还想再y工作就工作,但是在总公司不是更好吗?”
宋杳杳不语,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宋父看她失落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解释道:“小野绯闻的事情你都能顺利解决了,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也并不是要架空你。”
“只是杳杳你现在确实应该歇一歇了,当初我没考虑你的年龄就把公司给了你,让你承担了太多你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东西。”
宋杳杳摇摇头:“我没有这样想,我明白了您的意思了,我答应您年后我把文件什么的整理一下给您,毕业之前再不插手公司里的事情。”
宋杳杳不想因为陈烬野的事情和任何人争论,也不想让自己的父母为自己担心太多,,她主动开口暂停了此次的交流,心事重重地陪着宋父和宋夫人吃过了晚饭,然后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小公寓依旧空荡荡的,冷清清的,她一进家门就打开暖气,又开了所有的灯,在厨房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周六一整天的工作量都堆到了晚上,宋杳杳看着电脑里需要自己处理的工作内容和秘书加班整理出来的下周工作流程,脑子跟公寓一样空荡荡的,无法处理这些信息。
她揉了把脸,端起咖啡杯一口气喝掉了大半,强迫自己将精力放在工作上。
已经为陈烬野的事情忧虑了一周时间了,她缓冲了一周事情,她允许自己短暂地萎靡,短暂的优柔寡断,但仅仅只能是短暂,她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处理完积攒的工作内容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宋杳杳洗了个澡包着被子坐在床上,再次打开了陈烬野给她的解约合同。
她葱白的手指划过甲方乙方解约之后再无联系,也不接受工作往来的那一行字,心里了然又悲伤,不过是薄薄几张纸,陈烬野就想斩断和宋家的一切关系么?
她任然想不明白,这十年的感情,陈烬野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最后一条合约内容的。
宋杳杳苦涩地笑了下,打开电脑,重新敲下解约合同四个字。
如果最后一定要闹到解约的地步,就由她来签这个合同吧,在不插手公司的事情之前由她来和陈烬野做个了断,至少给他留点什么。
乙方陈烬野三个字她敲上又删,反反复复几次,总是写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正在这个时候,陈烬野的电话打了过来。
“考虑的怎么样了?”陈烬野声音清冷,像是裹着隆冬的寒意,冻得宋杳杳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