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的话音里透着失落、委屈、绝望。
就像一个倔犟任性的孩子。
遭受巨大委屈,用死来威胁父母。
刘业更怒了。
“孽子!”
“你当朕不敢杀你?”
刘恒紧闭双眼,没有一丝回应。
他不想说,更感觉心累。
遭受不公待遇,不被父皇信任、猜疑、圈禁。
等刘鸿上位,迎接他的又是什么?
三尺白绫,一杯毒酒?
与其每日活在恐惧当中,不如死在父皇手里。
这时,金銮殿外响起一声沙哑呐喊。
“齐王府长史毕盛,求见圣上!”
刘恒先一步被带走,毕盛随后赶到。
祈求侍卫通传。
金銮殿内的咆哮震颤人心,谁敢触此霉头。
毕盛无奈,只得殿前喧哗,大嚷求见。
“让他进来!”
得到回应,毕盛踉踉跄跄进入。
噗通一声跪下:“圣上,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刺杀与齐王殿下无关!”
“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齐王殿下若真有忤逆之举,不会选在北银楼,更不会静坐府中。”
“北银楼名誉上是殿下在管理没错,实则由齐王侧妃之父唐宣经营,殿下从未过问。”
“听闻北银楼发生刺杀,老臣立刻找到唐宣,得知他早在去年,就把北银楼高价出租给一名金州商人,经营木桌。”
“唐宣此刻便在宫门外候着,请圣上明查!”
毕盛一通长说之后。
脑门触地跪趴,等候发落。
刘业微呼一口长气,怒气消散了七分。
毕盛的言辞,结合他对刘恒的观察分析,心中那一丝怀疑彻底消除。
冷眼一扫:“廷尉,张硕。”
“老臣在!”
“捉拿唐宣,核查详情,务必查清奸细,连根拔起。”
简短的命令里,带着人头滚滚的味道。
“老臣遵旨!”
张硕离去,金銮殿的气氛依然凝重。
刘业一指刘恒:“太医令,带这孽障下去治伤!”
“臣遵旨!”
“殿下,还不快向圣上谢恩!”齐王府长史毕盛,急拉刘恒衣角劝道。
刘恒紧咬嘴角,不肯低头。
他什么都没做,被猜疑弑父,被砸得头破血流,有什么好谢恩的?
刘恒这态度,使刘业刚刚消散的怒火,再次狂燃。
“朕不需要他谢恩!”
“治伤完毕,滚去齐州封地,没有朕的诏令,永生不得入京!”
刹那间,刘恒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封地就藩,意味着彻底和皇位无缘。
刘鸿低着头,眼眸中闪过一道狂喜,衣袖内双手紧握,抑制着激动得想要颤抖的身体。
太子之位稳了!
齐王就藩,谁与孤争峰?
等会儿下了朝,孤就让外公上奏,请立太子!
刘鸿刚在心里做完决定。
刘业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宰听令!”
“老臣在!”
“加封太傅,在东华殿开设社稷学院,教授众皇子圣学。”
“加封安民侯秦洛少师,教授众皇子射艺!”
朝堂百官瞬间哗然。
社稷社稷,江山社稷,意思不要太明显。
刘鸿刚激动了一半的心,直接成了透心凉。
父皇这是表明不想立孤为太子,要从众皇子之中培养吗?
刚走到金銮殿门口的刘恒笑了。
他和刘鸿争来争去,都是一场空哈!
满腹的郁气,在刹那间释放,挺起微弯的脊梁,昂首跨出。
刘鸿不能上位,他的性命无忧。
看开了,在齐州当一安稳王爷,貌似也很不错。
庞婴也是一阵着急,用余光连递几个眼色,想让人帮忙出头,驳回圣令。
可惜全都装作没看到一般,无人理会。
这群狗东西,魏王殿下得势的时候,恨不得跪舔,一旦有颓势,立马翻脸不认人。
好在刘业说的众皇子,并没有把刘鸿排除在外,这让庞婴又泛起一丝希望,一份深思。
刘业到底何意?若不满意刘鸿,为什么不直接赶往封地?
莫非,他还没有考查好?不想让百官攀附过去?
庞婴猜对了一半,刘业在这个时候宣布开设社稷学院,就是不想让百官错误认为,刘鸿太子之位已经定,全部攀附过去。
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至于没把刘鸿赶去封地,除了朝局需要,还因为没有敲定太子人选,身边需要有一名成年皇子。
半响,庞婴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圣上,老臣以为,封安民侯少师不妥!”
“有何不妥?”刘业面无表情反问。
“安民侯箭术高超,老臣深感佩服!”
“但安民侯是一个憨子,我大乾有一个憨子侯爷,就够让人耻笑的了!”
“若再出一个憨子少师,会让诸国嘲笑我大乾无人!
“此外,暂不考虑他是否有教授能力,单让一个憨子教授皇子,就是对众皇子的侮辱,皇子们肯定不愿意。”
庞婴不敢反驳刘业的储君培养计划,只得把目标放在秦洛身上。
秦洛和大皇子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让秦洛当少师,大皇子肯定不愿学习,所以必须把他排除在外。
不得不说,庞婴反驳的角度很刁钻。
猛然一听,感觉很有道理。
百官深以为然点头,连刘业都感觉这决定过于草率了!
“庞老狗,放你娘的屁!”
秦烈大步迈出武将队伍。
见大皇子太子无望,这货又支椤了起来。
“谁说我儿憨?我儿只是直爽、老实,没嫩多花花肠子!”
“箭术一道,谁能及我儿?”
“谁敢嘲笑,让他来和我儿比射箭!”
庞婴冷冷一哼:“老臣没有否认安民侯的箭术,是为我大乾的声誉考量!你这是在胡搅蛮缠,为了私利,罔顾我大乾的万年基业!”
一顶大帽子扣下,秦烈张嘴无言了。
好吧!他确实没想太多,只知道教了众皇子,将来不管由谁继承江山,秦洛都是帝师。
车骑将军黄升微微侧身:“太师这话言过其实了吧!”
“圣上让安民侯教授的只是箭术,并非圣学!”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上古先贤敢向路边稚子请教认错,难道我大乾就不能效仿先贤之胸襟?”
“圣上,老臣以为,天下诸国不仅不会嘲笑大乾无人,反倒会成一桩佳话。”
“对,车骑将军说的对!臣也是这个意思!”秦烈急忙接话。
众武将捂脸,你秦黑子真不要脸!
刘业心动了,刚准备决议。
御史中丞许致远匆忙出列:“圣上,何不让安民侯先试教一下,若教授无碍,再加封少师也不迟。”
许致远的建议,看似中肯,实则有坑。
只需要向皇子们稍稍透露一下,憨子要给他们当老师,一准全跳起来,还教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