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搭配起来的队伍,行进速度自然就快不了,一路磨磨蹭蹭出了城,一路虽有官员带领民众撒土铺路,待行到西三十里堡,已经是日出三竿太阳当头时分。
西三十里堡,出了汴梁城西行路上第一个大的驿站,过了这个驿站,城中送行的百姓官员便止步不前,遥送队伍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西三十里堡再向西行进三里,便有一个小山包,这山包虽不突兀,但矗立在这中原大地之上,却有些碍眼,山包四周并无良田,索性放任它长了一片浓密的桦树,而西行的官道就是从这密林中砍倒了树木铺就而成。
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树上的叶片闪烁着晶莹的绿意,倒是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行在最前方的仪仗兵,穿行在密林之中,转了小弯,猛然发现前方的路中间,横倒着两棵一搂粗细的大树。
“先行的斥候呢?”遇此路障怎不速速回身通禀,礼兵们勒住胯下的战马,定睛观瞧却见那大树之上原来还坐着一人,这人十的模样,身着浅绿的武士战袍,一头浓密的黑发齐整地盘在头顶成髻,用一条细长的发带束住,余下的发带飘在两肩之上,倒有了几分儒生的风雅。
再看那少年的神态,轻拧着眉头,眼神专注于手中的战兵,此时正用一块棉布,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宝刀。
“挡路者何人,快快让开,惊扰了公主的御驾小心灭你九族。”
初见这少年挡路,礼兵还以为这是挡路讨喜的乞儿,但看到少年的装束以及他手中的战兵,却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当下中原一带多有挡花轿拦婚车讨喜钱的恶俗,但挡路的大多都是那些沿街乞讨,或是无所事事的泼皮赖汉,见过挡平民富家婚车的,敢挡公主婚车的倒是第一次见到,细想不对,便张嘴怒斥起来。
“我不杀齐人,不想死,赶紧滚!”
那少年嘴里怒喝一声,说话间便从树桩上跳了下来,手中提刀目光冷厉,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步朝礼兵队伍缓缓走来。
“尔等肖小岂敢如此无礼……”
领头的礼兵头目见少年欺近,大喝一声,沧浪一声抽出腰间悬挂的手刀举刀便砍。
这举刀劈砍的力度极大,这一刀是奔着少年的脑袋去的,挨上这一刀即使不能人头落地,也必死无疑,只是这看似又快又准又狠的一刀却劈空了。
少年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一闪而过,正当马上的礼兵瞪大眼睛找寻少年的藏身之处时,身下的战马却猛然倒下,落地的礼兵挣扎着爬了起来,抖动马缰无论如何驱赶,那战马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仔细观瞧却见战马的小腿已被利器齐整地斩断。
“啊……不好了……有刺客……”
随着越来越多的战马倒地,顶在最前面的二百礼兵,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紧随其后的八百死士,见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也紧忙悬马立身,挺直了身子观瞧前方的异动,此时听到前方传来的哭喊便知出现了变故。
这些死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辣人物,见前方出现异动,立刻亮出手中战兵,驱马紧靠在一起,警觉地环视四周,在齐国都城三十里外,敢挡齐国公主御驾的匪患,那就不是一般的力量,这不由这些死士不紧张,只是这一次他们想错了,此次来劫道儿的只有一人,并且还是一个少年。
“呲呲呲……”
正当这些死士,手持战兵四下找人的时候,身下的马蹄之间传来呲呲的声响,紧随着那声响,一股股白色的浓烟,也在队伍中蔓延开来。
“速速散开,路中埋有火药……”
队伍中有对火药熟络之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听到呼喊众死士抖缰踢马,正准备快速地逃离险地,但为时已晚,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一股股夹杂着泥土铁屑的热浪,直接连人带马掀飞出去,一时间哀声连连,战马嘶鸣,即使没有受伤的战马,受了惊吓也不受控制地四下乱窜,整个队伍瞬时便乱了起来。
伴随着这混乱的场面,鬼魅般的身影再次出现,与之前的只砍马腿不同,这一次,少年手中的利刃,刀刀砍向死士们的要害。
死士毕竟是死士,他们不同于身着战甲的马上将领,更不同于战场厮杀的士兵,地面上的缠斗才是他们的特长。
调整了呼吸稳住了心神便有死士弃了战马,重新冲进了厮杀的队伍中来,一个战八百,虽然前面有了手榴弹的加持,但这终不是神话,眼见着少年频繁的砍杀之间,便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在内。
少年的招式并不花哨,也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单凭一股狂野的戾气加持,劈杀间渐渐地就有点力不从心,这些极具战斗经验的死士,或是偷袭,或是虚招诱敌,一时间倒让这一身霸气的少年,步履不稳险象环生。
少年不是莽汉,心知再如此缠斗下去,自己必死无疑,心有此念咬紧牙关,猛提一口真气狠辣地劈砍两刀,逼退身前对砍的死士,疾冲两步,整个身子瞬间拔了起来。
就在少年飞身向上之际,两道白烟再次落到了人群之中。
“哎呦我的娘嘞,不好啦,快跑啊……”
这些死士此前见识过这白烟的厉害,此刻又见白烟升起,这心中便如死了爹娘一般,呼啦一声朝四周亡命散去,散得太快太急,免不了同伴间相撞倒地踩踏。
“轰轰……”
又一轮的轰鸣响起,这支八百人的死士队伍,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并不是人员死伤殆尽,而是这架没法打,一对一单挑打不过人家,大家围攻成势,人家有流弹轰鸣,尚且活着的死士,一个个手持战兵,拉开架势警觉地找寻着那鬼影儿,却再也没人敢向前冲锋。
这些人打不过这少年,但这和亲队伍中另有高人随行,此前助刘澈弑君的两位死士高手,此时护在七公主的凤辇左右,听到前面的轰鸣嘶喊,这二人此前并没有任何的动作,毕竟保护公主的安危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眼前前方的战斗久久没有停止的意思,其中那个年纪稍轻的死士,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奇,抽出自己的铁剑,提身朝前方冲去。
“朱富贵,你哪里逃……”
此人在七公主的别院之中与富贵儿交过手,后来询问范润得知,此人乃御膳楼的橱役又是地狱城的城主,姓朱名富贵,今日两人对面尚未交手,便大声喊出了富贵儿的名字。
“富贵儿!”
躲在凤辇之中的七公主,听到朱富贵儿三个字,心中猛然一紧,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两行热泪却猛然夺眶而出。
见到了熟人,富贵儿并不恋战,心知凭自己手中的唐横刀,与之周旋尚可保命,自己今日前来是抢人的,不是来切磋武功,一旦被他黏上再想脱身便难于登天。
戏谑的眼神瞅一眼这一脸横肉的青衣死士,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飞奔进路边的丛林。
“兄弟们跟我冲啊,杀了朱富贵这奸贼……”
青衣死士大喊一声,提着铁剑便朝密林冲去。
青衣死士冲了,但他的兄弟们没有冲,你功夫高你冲,谁知这密林中有没有埋伏,一人之力敢来劫道鬼才相信。
被吓破胆的死士们没有冲,但骄横一世的铁骑们冲了。
之所以犯险冲锋不为别的,只为抓住朱富贵,如今这铁骑的头领不是别人,只是上次围堵地狱城,吃了迫击炮亏的那个倒霉蛋,上次在地狱城外侥幸活命,却被人扒了衣裳盔甲,灰溜溜地回了西定国,一时间便成了朝中文武百官的笑料。
此番又遇到朱富贵,理智早已经抛在脑后,手中战兵一挥,二百铁骑直奔密林冲去。
“轰轰……”
铁骑们刚闯进密林便传来更加震彻人心的轰鸣,是的,他们踩到地雷了,从地狱城带回来的二十枚地雷,让富贵儿全部埋在了这密林之中,此时这些铁骑冲了进来,那便如同闯进了人间炼狱一般。
其实在他们闯进密林之时,富贵儿早已悄悄潜出了树林,地雷这玩意,靠的内里的铅蛋以及飞溅的蛋皮伤人,这铅蛋铁皮不长眼,它可分不清敌我,万一不小心被飞了一块儿进肉里……
潜出树林,富贵儿趁乱朝最大最华丽的凤辇挪去,用屁股就能想到,七公主应该就在那凤辇之中。
“富贵儿小儿,我等你多时了。”
富贵儿刚凑到凤辇跟前,一股雄风来袭,富贵儿心头猛然一惊,脚尖一点,身子离地半尺,急速倒退两丈。
不待富贵儿站稳,一道青色的身影,便带着一股劲风呼啸而至,富贵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提刀猛然向上一撩。
这青衣死士却不是一般的存在,能与冯妈妈战成平手,功法虽不及宫伟、董涵江,那些泰斗般的存在,但在江湖上也算是叫上号的人物,此时富贵儿与之交手,也只能借手中战兵之利与之周旋。
差距毕竟是差距,即使借助战兵之利,暂时与之周旋,但时间稍微一长,富贵儿功力不足的短板便显现出来。
面对青衣死士咄咄逼人的凶猛招式,若不是富贵儿轻功造诣比之不差,早已经命丧铁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