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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泉山庄出来，外面已经是暮色苍茫。
归鸦哀鸣，翔集于树。
聒噪不止，此起彼伏。
老头子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拎着酒瓶。
“好久没人来了，先生，看了一整天，你愁眉紧皱，闷闷不乐，似乎在努力思考一些问题。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老汉我一定如实回答。”
我看着他的头顶，头发稀疏，中间光秃，已经到了生命的日薄西山之时。
也许下一次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人啊，追求长生不老，毕竟只是个梦。不管是九重城阙里的大人物，还是街头巷尾的小老百姓，百年之后，都得死。你我也是一样，无法避免。所以，挖到不老泉的人，都抢着喝水，以为那就是生命的永继秘方，是不是很可笑？”
老头子也困惑起来，用力挠着秃顶。
“以后还会有人来的，告诉你一个秘诀，只要有人登门，就收一万块——”
“呵呵呵呵，先生，别开玩笑，你给我一百块，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老人家，你听我的。只要是到这里来的人，都喜欢听故事。你编一个故事给他们，他们自然愿意掏钱。”
老头子傻笑起来，笑得合不拢嘴。
我驾车离开，走出一千米，拐了两个弯，确定老头子已经看不见我，就把车子开进了路边的树林深处。
我在黑暗中休息了四个小时，当夜光表的指针指向凌晨一点钟，我就下了车，沿着林中小路，返回玉泉山庄。
山庄西北角的围墙已经破损，我轻易就进入了院内。
传达室亮着灯，远远望去，老头子正在一个人喝酒。
我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
不老泉是个诱饵，当我重启这条线索，一定有人跟踪而来，向老头子打探消息。
我希望下一次露面的，就是三司十二官背后的主人——大总管。
我从老头子那里看到很多破绽，虽然他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是听别人讲的故事，可是他的那种神态不是乡下人的做派，而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娓娓道来，毫不惊慌。
尤其是当我付给他一百块的时候，他那种欣喜若狂的样子，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京城附近的人，不可能为了一百块就千恩万谢，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他装的太过分了，所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我返回来，就是要看看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最担心的是，京城里还有其他没有露面的势力，也对不老泉感兴趣，将会变成马贵妃看不见的强敌。
这才是最危险的，就好像一艘远洋轮船遭遇了地下暗礁，最终船毁人亡。
马贵妃相信我，我要把每一件事做得妥妥当当，让她放心。
又等了一个小时，老头子开始打电话，这里是一座荒宅，没有人偷听，所以他的声音很大。
“今天来的人叫叶天，他是马贵妃的人，问了很多问题，但是都被我敷衍过去。他根本不知道挖掘不老泉的行动进行到哪一步，还以为这里是一片废墟，你们赶紧干活，就在这个月，我们一定得打通地脉，找到不老泉，上头都等不及啦，再拖下去人人有罪……”
我终于等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老头子的身份经过伪装，同时这里的废墟也是伪造出来的，真正的钻探队并没有离去，而是转入了地下。
其实动动脑子就知道，这里变成了所有人紧盯的目标，已经失去了战略价值，假如在其他地方横向打通一条隧道，回到玉泉山庄的中心点，就能在下面继续开凿挖掘，直到看见不老泉。
或许还有其他捷径，如果地下有其他矿井的横向洞口，从那里直接进行，工期更短，效率更高。
可惜的是，老头子瞒过了很多人，已经变得麻痹大意，把我也当成了那些人。
发现这一点我就放了心，至少通过老头子就能找到那些干活的人，但现在看来还不用着急动手，因为他们没有挖到不老泉，工作还在紧张进行当中。
我取出望远镜，远远的观察。
老头子满嘴油光，满脸得意：“你们不用管，所有到这里来打探消息的人都已经被蒙混过去，他们以为挖掘已经停止，所有的工人去了南方……我编造的这个瞎话像真的一样，所有人听了只能灰溜溜的离开，没有一点办法。”
我觉得好笑，其实他的伪装并不高明，大部分人看了废墟，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才会相信他说的话。
老头子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了值班室。
“告诉你们吧，这里由我负责，不会出任何问题，你们只要加快进度打通隧道，找到不老泉的泉脉，我们就完成任务，一千万的赏金就到手了。按照我的安排，找到泉脉之后，先不要急着报告，我们从里面至少灌一千桶水出来，卖给那些达官贵人，这是一大笔钱……”
我无声的笑了，这个老头子果然很有经济头脑，除了挖掘不老泉的赏金，他还可以做生意，的确是上下通吃，进退自如。
我根本不想动他，就是因为现在不老泉还没有挖出来，着急动手，现场又变成了废墟。
老头子在院子里走了半圈，越来越得意：“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们都听我的，一定会获得大笔赏金，人人赚得开心……”
我慢慢的后退，离开了玉泉山庄。
这个消息并不一定要报告马贵妃，而是需要安排线人远远的盯上。
几天来，我对那些手下人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他们只能做粗活，不能近距离跟踪，绝对会暴露目标。
知人善任，本来就是一个领袖人物应有的素质，所以我只安排他们做一些不容易出错的事。
我回到居住地，精疲力尽。
探听玉泉山庄是我的妙招，不管能不能成功，都会跟京城里其他的大佬避免冲突。
他们无比贪婪，瞄准了大画师金手指和那幅画，而我却反其道而行之，继续追寻不老泉。
双方始终存在时间差，不会有任何的激烈冲突，当他们对我放松警惕的时候，也就是我大获胜之时。
我刚想躺下休息，九公主就闯进来。
她一手拿着两个酒杯，一手拎着一瓶红酒。
“叶天，我知道你出去闲逛了一天，现在陪我喝酒，我们聊一聊那幅画的事情……”
她又喝醉了，只不过现在提起这个话题还算是比较敬业。
喝酒的过程中，九公主反复提到一件事，她见到了大总管。
大总管亲自下令，要给她一个位置，让她能够跟三司十二官一样天下闻名，甚至成为一方霸主。
这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一件事，也是很多江湖人奋斗的终极目标。
“叶天，我向大总管推荐了你，把你夸成了一朵花，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因为大总管想见你！”
我们现在是马贵妃的人，九公主明目张胆过来策反我，简直是胆大包天！
“你喝醉了，今晚说的话都是醉话，不要当真，就算外面有人听到了，我们也只是胡说八道而已。”
我立刻替九公主遮掩，门外耳目众多，我们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很有可能第一时间就传到马贵妃那里去，根本说不清楚。
“哈哈哈哈，叶天，你胆子太小了，在马贵妃面前唯唯诺诺，现在她不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挺起腰板做一回男人？”
在我看来，挺起腰板做男人和小心谨慎做事没有什么冲突，就是因为九公主口无遮拦，我们这边的情况才越来越被动。
“叶天，大总管知人善任，任人唯贤，所以说我们到他那里去才有未来，他不会把我们当成狗奴才，而是推荐我们担任部门要职，让我们成为吃公家饭的人，好不好？”
九公主的说法很狂妄，跟随马贵妃，她已经有了很高的江湖地位，现在又想混入公门，实在是有些过分。
我淡定的给她倒酒，轻轻的摇头：“我跟大总管没有任何联系，而且你应该明白，马贵妃和大总管几乎水火不容，三司十二官做了很多伤害马贵妃的事，你不知道吗？”
我想唤醒九公主的理智，让她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但是她根本不领我的情，而是介绍了大总管那边的情况，大加赞美。
“叶天，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自由，在大总管那里，人人都有权利，而不是集中在一个人手上。三司十二官过去在江湖上名声赫赫，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才能有多高，而是因为大总管的一路提携……”
九公主真的喝醉了，开始说胡话。
如果三司十二官没有超强能力行走江湖，早就死于别人的枪下，熬不到今天，没有本事的人强行提拔也是死路一条。
我喝了一杯酒，然后准备送客。
九公主哈哈大笑：“叶天，我给你指出一条明路，你不感谢我反而无动于衷，觉得我在说醉话。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打电话，大总管十分钟就到。”
我的确有些吃惊，想不到九公主已经打通了关系，大总管那种级别的大人物也会听他安排。
“我不相信……”
“哈哈哈哈，叶天，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
意想不到的是，九公主说到做到，打完电话十分钟，就有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到了门外的街道上。
六个保镖簇拥着一个中年人大步走进来，虽然已经是凌晨，但这些人看起来精神奕奕，毫无疲倦之色。
尤其是那个中年人，双眼炯炯有神，如同两颗夜明珠……
他就是大总管，曾有一段时间频繁出现在媒体上，为三司十二官造势，给他们争取了很多顶级荣誉。
很多人见到大总管，都恨不得顶礼膜拜，因为只要是跟荣誉有关的事情，都会汇报到他那里去，由他进行审批，所以他的能量巨大。
天下人沽名钓誉已经成了本性，无数人看中了他的权利，就是想博得功名，青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