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没有告诉他牵机的详情,只是说加入了几毫克包裹药丸的蜡纸,作为药引子。
他果然是睥睨天下的大人物,普通人谈虎色变的大事,对他来说,毫不在意。
不过,一直忠心耿耿陪在他身边的第一小妈春茉莉,每次我开口说话,她就聚精会神听着。
终于,第六天晚上,春茉莉按响了我的门铃。
她开门见山:“叶先生,你不爱钱,让大家都很头疼。我考虑很久,还是要来求你——”
她的要求很直接,想为金先生生孩子。
我替她把脉,她的身体很正常,没有任何毛病。
她在京城十大医院检查过身体,具备了一切生孩子的基础。真正的问题,来自金先生。
“请叶先生指点,除了钱,我真的想不出,还能怎么酬谢?”
此前,金浩向我大吐苦水,金先生年轻时参加过几次巨大变革,日理万机,长年如此,已经提前把身体熬坏了。
如果三个小妈生不出儿子,整个家族就崩溃了。
“曾经有一个女明星,爱我爸爱得发疯,为了替他生孩子,想出歪门邪道,从别的地方重金求子——”
我能猜到结局,金先生慧眼如炬,哪容得下别人在他眼皮底下作假?
“那个女明星出现怀孕迹象,后来有一天就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所以,造不了假,谁都造不了假……”
这就是金浩提前给我打的预防针,所以面对春茉莉,我坦白相告:“只能等金先生的身体恢复再说。”
春茉莉是百分之百的大美人,因为“春”这个姓氏很少见,京城的名门大户里,只有一家姓春,所以我很容易就猜到她的家族来历。
“我要第一个生孩子,金浩说,你可以帮金先生调养身体。一周时间够不够?当他调养完毕,我必须第一个跟他在一起,这就是我今晚来的要求。”
这种命题作文很难完成,但我替金先生把脉过程中,逐渐摸透了他的身体哪里出了毛病。
他在十八岁至二十岁之间,在北极地区的苦寒地带驻守过三年,所处的工作环境极其恶劣,导致体内的阴阳倒转。
阳化为阴,阴化为极阴,如同鸡蛋坠入长颈瓶子里,无法取出。
他需要一次“炸裂”治疗,才能迎来第二春。
我已经想好了药方,药材也能在鹿鼎街买到,当下最大的问题,取决于金先生的意愿。
我没有贸然答应春茉莉,三个女人心思一致,如果春茉莉找我,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果然,另外两个小妈卢芙蓉、何清欢先后来找我,目的都是一样。
三个人开出的价码也一样,都是一亿酬劳,仿佛商量好了似的。
在金先生身边,她们有了前车之鉴,不敢造假。
不然,别说是一个儿子,十个八个,早就生出来了。
最后找我的,是金先生。
在媒体上,他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是一个圈层的代表。
此刻在我面前,他是一个病人。
我已经让他起死回生,现在,需要治疗的是他的隐疾。
医院方面,为他安排了顶级病房。
在这个套房内,几乎看不出一点病房的痕迹,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没有什么区别。
他只邀请我见面,连金浩都不知道。
“我知道,她们三个人找过你。有些医生说,我命中再也没有第二个子嗣了。我不甘心,也不服气。从十二岁起扛枪打仗,我从不甘心失败,能够打败我的,只有老天——”
他的眼神,冷静而刚毅,仿佛谈论着别人的事情。
“我有办法。”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他浑身一震。
“什么?”
“现在,前辈身体痊愈了,可以用虎狼之药,打通隐疾的通道。”
“又是牵机?”
我没有隐瞒,诚恳地点头。
金先生有些犹豫,把双手伸过来。
我同时替他把脉,阴阳和谐,脉络清爽,没有一点点患病的迹象。
“如果不是金浩和小龙,任何一个医生说要用牵机给我治病,马上拖出去毙了!”
我笑了笑:“曹操杀华佗,也是同样道理。”
当年,三国奸雄曹操患有头痛症,华佗为他诊治,说必须开颅。
曹操大怒,认为华佗企图谋害自己,立刻下令,将华佗就地正法。
现在,我和金先生坐在一起。
我就是华佗,他就是曹操。
“哈哈,我他妈的不过是生不了孩子,如果服下牵机,是不是连喘气都不能了?”
我放开他的手腕,冷静回应:“能不能生孩子,可以测算。鬼谷子传下先天神数,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命、运二字。”
“说说看?”
“八字预测,生男生女,准确率达到百分之七十。生男和生女取决于官杀和食伤。男人是以官杀论子女,女人以食伤论子女,同时也要配合看子女宫——时柱。”
这些道术、玄学、医术上的学问,我了然于胸,但此前从不表露。
我既然敢这么说,就证明,我对金先生的理解已经深入骨髓。
“呵呵,继续,继续……”
“前辈要生儿子,男命身旺,杀旺流年易生儿子。女命身旺,在伤官流年易生儿子,这是最基本概率。某些人八字时辰空亡,生子概率不大,即使有儿子也不可长久,甚至中途夭折,父子相克,不得善终。”
金先生并不是一味听我论述,他的双手一直都在掐算。
因此,他也是玄学中的高手,不是人云亦云的糊涂官。
“我能生儿子?”
我点点头,春茉莉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把金先生和三个小妈的生辰八字准确无误地报送过来。
按照命理推算,金先生命中还有六子、四女、三升迁。
“呵呵,呵呵……叶天,你是在哄我开心?”
“前辈,你命中还有六子、四女、三升迁,但当前要做的,是闯过一道坎——穆桂英破天门。”
金先生的眼睛亮起来,声音也变得急促:“怎么闯?”
“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这八个字,就是我给金先生开出的药方。
正如我替他祛除苗药剧毒一样,如果没有牵机作为药引子,就算我说得天花乱坠,也治不了他的病。
古之神医扁鹊,在《扁鹊内经》《扁鹊外经》《扁鹊难经》里都曾经再三阐明:“有地、有人、有物,岐黄之道,方能化腐朽为神奇。无地、无人、无物,空来空去,大千世界一切空亡。”
也就是说,只有药方、药理,没有牵机、好药,肯定治不了金先生的病。
命中有儿子,但他连命运这一劫都过不去,自身都难保了,怎么生儿子?
“叶天,你再详细解释一遍,我听不懂。”
我笑着拱手:“前辈,你不是听不懂,而是不相信也不敢信。”
金先生被我揭了底,稍稍有些尴尬。
他按了按电铃,吩咐外面的人送咖啡进来。
“屡战屡败,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从他的叹息中知道,他的确懂得玄学之道,也看透了自己前路上的得与失。
明知有六子、四女、三升迁,却被牢牢困住。
“前辈,穆桂英破天门,不易,但不是无解死棋。你好好考虑,要不要搏一搏?”
有人送咖啡进来,我借机告辞。
面对金先生,我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
他的权力太大,杀气太旺盛,一对一交谈,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我回到自己的贵宾房,里面竟然有人在等我——关翠浓。
“金先生叫我来的,他说,你近一周很辛苦,我是你的老板,必须来慰问一下。”
关翠浓微笑着,把桌上的食盒打开,亲手端出来四菜一汤。
我们两个对坐用餐,气氛有些僵硬。
金先生这种做法,其实是“示威”。
他的潜台词是——“我了解你的全部底牌。”
关翠浓询问金先生的病情,当听到“六子、四女、三升迁”的时候,用餐巾纸掩着嘴笑起来。
“叶天,多年之前,京城里三司十二官巡查天下,在汴梁城这边,有人喝醉了说漏了嘴,都知道天下第一司命官耶律貂蝉——”
我立刻听懂了她要说的话,点了点头。
二十年来,耶律貂蝉一直都是黑白两道无比尊崇的“天下第一司命官”。
她精通周易、道术、医术,又研修儒家、释家、墨家、法家的精髓,同时,学习英文、法文、德文,阅读各国原版古代典籍,已经融会贯通,成为“智慧的化身”。
此人的另一个称号是“美人至尊阎王敌”,容颜不老,堪比昔日“华夏四大美人”,超级神算,能够判定一个人的生死顺逆,比阎王更清楚,一个人的死亡时刻究竟在何时何处。
“她说,金先生的确有那样的命运,但是,金先生至今都没有应验‘六子、四女、三升迁’这些话。很多对头,用这件事讽刺耶律貂蝉,认为她的玄学出了问题,不再有如神助。”
普通人以为,算命不准,就是卜者法力不够。
其实,那不是卜者失算,而是被卜者无能。
就像当下,如果没有我,没有牵机神药,金先生的未来一切富贵人生,都将烟消云散,化为泡影。
“叶天,听说,你要为金先生治病?”
外面,有人轻轻走过,脚步声细碎而轻微。
我能猜到,很可能是三个小妈之一正在偷听。
“你可要三思而后行,金先生大权在手,触怒了他,华夏之内,没有逃生之路。”
“明白。”
成功之前,我不愿跟任何人解释。
牵机是剧毒,我用它来治病,本来就是刀头舔血,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说得太清楚,只会让关翠浓担心。
“我很难相信,你比耶律貂蝉更神奇——”
关翠浓长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曾有肌肤之亲,这种担忧,一定是发自内心。
“我还没有答应金先生——金先生也没有答应我。所以,一切都混沌未知,不必担心。”
“你有几分把握?”
外面的声音消失了,偷听者一定是屏住呼吸,等待我的答案。
“金先生有六子、四女、三升迁,连天下第一司命官耶律貂蝉都说过了,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门外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再次屏住呼吸。
“怀疑我,就是怀疑耶律貂蝉,怀疑她,就是怀疑天下所有玄学之术……”
我淡定地解释,但关翠浓眼中仍有怀疑之色。
“命运命运,有命有运。风水轮流转,只要天时地利人和三才具备,鲤鱼也能一跃成龙,凡鸟可以化为凤凰,蚯蚓能够腾飞成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