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子昇是袒护她的,她却把他气走了。
身上不自觉立起的刺,不只扎了别人也刺伤了自己,显得自私又幼稚。
可这性子难改,能做到自省已经很有进步了。
邵倾不知道要内心多柔软的人才能受得了她,反正纪子昇不行。
他是邻海市第一豪门纪家的二少爷,他是堂堂纪汀集团的掌权人,这样的男人凭什么要无条件地包容她?
邵倾漫无目的地往前挪着步,心里搁着不愿意承认的懊恼。
这时,前方路上传来一连串的巨大响动,先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后是碰撞的声音,刺耳到让人心惊肉跳。
她不禁加紧了步伐,走着走着就小跑了起来。
刚刚纪子昇挺生气的,车速可不慢……
迎面走过来一对中年夫妇,妻子嘴里念念叨叨的:“还是辆豪车呢,不知道里面人怎么样了,看着凶多吉少。”
邵倾身上一凛,迈开大步往前跑,上一次这么害怕还是邵母抢救的时候,她嘴里念经一样地说着“不可能,不会的”,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离车祸现场不远的地方,眼里再也没有其他,直愣愣地冲刺——映入眼帘的是一脸被大货车撞烂了前身的红色法拉利。
眼泪一下子就溢出来了。
幸好,不是他。
“怕我死了?”纪子昇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因为交通事故,他的车被堵在了后面,刚刚从后视镜里看到邵倾脸色苍白地跑过来,那么爱美的人把头发跑得乱七八糟。
他下车跟在后面想看看是怎么了,却看到邵倾站在车祸现场外面又哭又笑的,瞬间就懂了。
又气又想笑。
纪子昇走近些,想抬手帮她把头发整理一下。
邵倾小声嘀咕起来:“当然怕你死,你要是生着我的气死,那还不得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啊。”
语气是不像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可这话的气人程度一点没减。
“我迟早被你气死!”纪子昇从鼻子里出了口气,扭身准备上车。
邵倾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她可以轻轻松松说出各种场面话、客套话甚至违心话,可是面对纪子昇,就连真心话都不会说。
是害怕吧。
怕得不到回应,怕自作多情,怕被伤得体无完肤。
“纪子昇……”邵倾咬着下唇,支支吾吾的,“我脖子疼……”
纪子昇带着疑惑扭过头来,看着她手捂着脖子一侧,走上前拨开了她的手。
一条青紫的伤痕清晰可见。
是管家用鞭子抽的那一下留下的,虽然管家没怎么用力,但还是在白皙娇嫩的脖颈上留下了痕迹,方才一直被头发挡着就没被注意到。
这条伤痕和刚刚邵玉背上的血痕简直天壤之别,但在纪子昇眼里,前者好像严重了一万倍,担心之情溢于言表,还不忘安抚邵倾:“别担心,不会留疤的。”
邵倾根本不在意,她大大小小受过的伤太多了,多这一条算得了什么,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纪子昇,你说龚菲还这么年轻,一定很快就能交上男朋友,对吗?”
纪子昇怔怔,闷哼了一声。
邵倾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却不见对方回应,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如果龚菲交了男朋友我还住在她那是不是不合适?显得我特别不知趣。”
“等她交到男朋友你再想这个问题也来得及。”纪子昇的眼神和语气一样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也是,那我还是先回龚菲那吧,也不知道她家里有没有医药箱,这伤口不及时消毒恐怕会感染,说不准得了破伤风发展成败血症什么的。”
说完,邵倾装模作样地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路上被刚才的车祸堵得水泄不通,哪来的出租车。
纪子昇揉了揉太阳穴,一把将她拽上了车。
将近一个小时,两人才回到公寓。
纪子昇沉着脸拿来医药箱,将邵倾的头发拨到后面露出脖颈,用酒精棉轻柔地擦拭着伤处。
“纪子昇,疼。”邵倾低头沉吟。
她尝试着说出心里的感受。
打掉了纪子昇的孩子,她疼。
如果纪子昇娶邵玉,她疼。
如果出车祸的是纪子昇,她会疼到无法呼吸。
纪子昇看到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一动,放下手里的棉球,展眉道:“以后有什么事跟我商量一下,别再冒冒失失的了,好不好?”
“好。”邵倾轻声应着。
花费二十年建立起的城池堡垒,就这么被纪子昇四两拨千斤般的温柔轻易瓦解了。
可她尝到了温暖柔情的滋味,便不愿再轻易放手,哪怕纪子昇心里装着别人,哪怕这份温暖随时都有可能消失殆尽。
邵倾和邵母扯谎说是因为胎儿停育才做的流产手术,她演技精湛,邵母想不信都难,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年后,龚菲回了邻海,一直在电话里笑嘻嘻地嗔怪邵倾重色轻友,没住几天又搬回纪子昇那去了。
邵倾也不服输,埋怨龚菲屡次出卖她,简直是纪子昇的奸细,但那满脸幸福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感谢这个‘奸细’的。
她还是不死心地想给纪子昇做吃的,可一想到上次差点把厨房烧了就心有余悸,龚菲建议她做蛋糕,不用开火安全系数高,还显得很甜蜜。
邵倾觉得有道理,于是趁着下午没什么工作的时候去了西餐厅那边找师傅学。
“邵总监这是准备做给纪总吃?”蛋糕师颇有深意地笑笑。
云越饭店里无人不知邵倾是纪总的未婚妻,可邵倾很少亲自提及,蛋糕师逮到这个八卦机会可不想错过。
邵倾笑笑,算是默认了。
“邵总监害羞了!咱们饭店的人都等着喝你和纪总的喜酒呢!”
“少不了你的!”
邵倾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可没想那么远。
她和纪子昇的婚姻是个未知数,未来会演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眼下,她只想守在纪子昇身边,多一天是一天。
两人正打趣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工作太清闲了是不是!”
邵倾回头看到了江铭。
赶忙站了出来,“对不起江总,是我让她教我做蛋糕的。”
“邵总监,销售部的工作是不是太少了,让你闲到跑来做蛋糕?”江铭的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邵倾垂眸,没再多说。
自打春节假期过后,江铭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看她哪都不顺眼,还在例会上当着所有部门总监的面把她臭骂了一顿。
眼下她知道说什么都白费,干脆闭嘴。
江铭见无处发泄,挥手把台子上做了一半的蛋糕拂到地上,转身愤然离开。
邵倾耸耸肩,蹲在地上收拾残局。
现在可不是琢磨老板情绪的时候,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蛋糕师教的制作步骤,就等着回家以后行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