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敬忠惊恐的目光中,陈敬山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那张清秀的面容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乍一看起来,其实他和平时并无区别。
然而正因为他和往日无区别,所以陈敬忠内心惊恐。
首先就是陈敬山的那条腿,陈敬忠记得很清楚,对方那条腿,他当时下了狠劲儿去踹,断的不能再断了。
那种情况下,即便陈敬山能得到救治,也绝不可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就能恢复的这般好!
此时此刻,那条被他踹断的腿,走强路来铿锵有力,看不出来半点断过的痕迹,每一步都宛如巨人的脚步般,狠狠地踩踏在他心胆上面。
还有对方此时此刻的状态。
那日,他原本是打算将对方的阳元全都吸走的。
然而事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原本毫无求生的人,忽然像是被打了鸡血般,整个人骤然振奋起来,竟然挣脱了他的幻境控制。
他担心对方醒过来后再认出他,于是只能仓皇逃离。
可即便如此,对方也还是被他吸走了一半的阳元啊,所以,此时此刻,他这个小堂弟,就算没有瘦的皮包骨头,形容枯槁,也应该精神萎靡才对。
可他看见的是什么?
他看见的是,他这个小堂弟,体态如常,面色红润,精神饱满,除了眼圈有点红,像是哭过一场外,其他的与正常人,俨然无任何异样!
……哦对,还是有异样的,那就是他这个小堂弟的修为。
因为阳元流逝,他这个小堂弟的修为,足足往下跌了一大截。
要不是对方下跌的修为,他几乎都要怀疑,那日被他吸走阳元的,到底是不是其本人。
被吸走了一大半的阳元,腿也断了,那日在街头上,他这个小堂弟,就跟一个将死之人一样。
然而现在,对方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并且还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过来,这让他如何不震惊不害怕?
眼看着陈敬山步伐坚定地朝自己走过来,陈敬忠紧张到了极致,后背上面已经炸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毛冷汗。
他“咕嘟”吞咽了下,艰难地开口道:“堂弟,你……”
“堂弟?哼,算了吧,你敢叫我堂弟,我却是不敢应,毕竟,那日在街头,你可是要杀了我。”
“你……”陈敬忠缓缓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在为那日街头上的事情生气?”
“那日你踹断我的腿,还欲将我杀之而后快,难道我不应该为此事生气吗?”
还以为自己吸取他人阳元一事已经暴露了的陈敬忠:“……”
当然能!完全没问题!只要不是关于阳元的事情,随便你怎么生气都没问题!
一颗心悬到嗓子眼的陈敬忠暗暗松了口气,他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道:“敬山,我知道我那天出手是重了些,可我那也是恼你糊涂做错事啊。”
“你我兄弟二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我这个做兄长的,虽然在某些方面,可能做得还不够好,有所欠缺。”
“可我是真的在尽自己的能力护着你啊,我也一直都以你为傲,也正因为如此,当你做出调|戏……”
他欲言又止,神情挣扎而痛苦。
然而在场众人,谁都知道他欲言又止后面的内容:调|戏寡嫂。
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大青城公开的秘密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此,不用陈敬忠把话说完整,他身边的那些世家子弟,也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都用鄙夷而厌恶的眼神望着陈敬山。
仿佛他是一坨臭不可闻的垃圾粪便。
陈敬山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雪白,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猩红着眼睛怒视陈敬忠,低声吼道:“陈!敬!忠!我根本没有对长嫂做出任何渔具之事,你休要往我头上泼脏水!”
一双眼睛红得厉害,里面赤红一片,好像他只要眨一眨眼睛,立马就能流出滚烫的岩浆来。
陈敬忠不为所动,愤怒才好呢,最好愤怒到发狂,愤怒到失去理智,也好让大家看看他陈敬山的真实嘴脸。
至于陈敬山控诉他踹断他一条腿……他那腿不是好好的吗,能跑能跳的,哪里就断了呢?
陈敬忠叹气道:“敬山,你真的误会我了,那日我朝你发火,是因为我对你恨铁不成钢啊。”
“身为兄长,我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这确实是我不对,但是你说我踹断了你的一条腿,还说我要杀你……这……从何说起啊。”
他一边说,一边将视线往陈敬山的腿上瞄,仿佛在说:瞧,你的腿不是好好的吗。
引导意味十分明显。
他身旁站着的那群世家子弟,注意力也果然被引到了陈敬山的腿上去。
下一刻,他们纷纷叫嚷道:“陈敬山,你自己做下缺德的恶心事,导致自己身败名裂,所以就想拖陈兄下水是吧?”
“就是就是,你说陈兄踹断了你一条腿,可我观你两条腿都好好的,走路比谁都有力气,哪里就断了?”
“污蔑,典型的污蔑,他就是那种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小人!”
……
恶言如潮,铺天盖地。
陈敬山本就不擅长于人争辩,此时他更是一人难敌数张嘴。
陈敬忠则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一旁,君澜冷眼瞧着这一切,没想到她使用治愈术为陈敬山治好断腿,倒是无意中抹去了陈敬忠的罪证。
眼见陈敬山急得面色赤红,毫无辩驳之力,君澜只得走出来。
她目光冷冷地望着陈敬忠,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忽然指间一弹,一股锋利的灵力擦着陈敬忠的脸颊划过。
后者完全反应不及。
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上传来一阵刺痛,然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一手的鲜红。
陈敬忠的面色瞬间就变了,怒视君澜:“你是谁?你为何要划伤我的脸!?”
那惊恐的神情,还有他眼中森冷的怨毒,就好像君澜划破的不是他的脸,而是往他身上致命之处狠狠捅了一刀。
君澜:“……”
都说女子爱惜自己的脸,胜过生命,可对方一个大男人,脸上不过划破了一道小口子,就惊恐紧张成这个样子,至于吗?!
君澜无语。
不过她也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浪费心神和口舌。
不等四周响起谴责的声音,君澜冷声开口道:“陈公子不必如此惊慌,我在你脸上划破一道口子,只是取材做现场实验而言。”
“放心,你脸上的伤口,马上就能恢复如初,保证不会留下一丝瘢痕。”
陈敬忠不信:“真的吗?真的不会留下疤痕吗?”
君澜:“……”
不去关心她为何要拿他的脸做实验,反倒第一时间担心到底伤口恢复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上次在大街上,她和对方交手时,对方也是这样,一开始嚣张的不行,直到她一鞭子抽打在对方脸上,对方立马像是遭受了灭顶之灾一般,慌慌张张地跑了。
这次倒是没跑,但是反应也和上一次如出一辙的相像。
所以,这位陈公子,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不然他怎么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会不会受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君澜放下因为错愕而挑起的眉头,也懒得再和陈敬忠废话。
她直接举起手掌,对准了陈敬忠的脸。
下一刻,星星点点的绿色光点就从她的掌心中跃出,径直飞向陈敬忠脸颊上的伤口处。
后者只觉得伤口处被一股淡淡的清凉感笼罩住。
先前那细密如针扎一般的刺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酥麻之感。
而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陈敬忠就听见身周响起惊讶的抽气声。
“快看快看,陈兄脸上的伤口在愈合!”
“还真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肉眼可见的好转?!”
“伤口愈合完了!天呢,竟然真的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连伤口处的肤色都和其他地方的肤色一模一样!”
“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可相信!这是什么术法!也太神奇了吧!”
……身周全是这样的声音。
陈敬忠赶忙摸了一下脸,发现指腹下的肌肤果然一片平滑,而且,不管他怎么摁,都完全没有任何痛感。
……竟然真的愈合了吗?
陈敬忠不敢相信,下意识地就从怀里面摸出了一面镜子,左照照右照照,照了一遍又一遍。
他身旁的那些世家子弟,原本的关注点,都在那道神奇愈合的伤口上面。
此时见他忽然从怀里面掏出一面镜子来,大家的目光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陈兄一个大男人,竟然带着一面镜子,这也……太臭美了吧?
陈敬忠丝毫没注意到那些朝他投来的古怪目光,别人的关注点在他身上,而他的关注点则在镜子里那张脸上面。
镜子里面的脸肌肤白皙,光滑细腻,丝毫没有半点受伤后留下的疤痕。
他又反复地确认了好几遍,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然后他便发现大家都在目光古怪地望着他,以及他手中的镜子。
陈敬忠:“……”
他后知后觉,急忙解释道:“这镜子……原是我准备送给心上人的礼物,尚未来得及送出去呢。”
原来那镜子是送给心上人的啊。
一群世家子弟恍然,眼中的目光瞬间散去。
陈敬忠见糊弄过去了,心下微松,随即扭头望向君澜。
“这位姑娘,你先是在我的脸上划一道伤口,现在又让那伤口愈合了,你到底想拿我的脸做什么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