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
她这是在做什么啊,好好的怎么就应下了那个死丫头的赌约呢?
大概是因为那死丫头拿出来的赌金太具有诱惑性了吧。
土里面刨食的庄稼人,大多都贫困寒酸,她幸幸苦苦跑了这么多村庄,经营了这么多年,攒下来的财富,还不如这一份赌金多。
下个月一十五,姬娘娘就能修满功德,届时她老人家会送给她一颗返童丹,还会送她一副娇美的皮囊,届时她就可以以一个全新的身份从头再活一次。
新的人生,她要想富贵荣华加身,活成世人羡慕的样子,没有足够多的银钱傍身可不成。
想到这些,老尼姑一个激灵,眼中的恍惚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控制不住的,几乎要溢出眼眶的贪婪。
而聚集在小院里的村民们则紧张而期待,内心深处跳跃着一股蓬勃的亢奋。
他们压低声音,小声交谈。
“你们说,那小姑娘和她师父,当真能治好大川娘吗?”
“我觉得有点悬乎,大川娘这病,都拖了大半个月了吧,我听说她饭都吃不进去了,平日里面就只能靠喝些米汤吊着那口气呢。”
“啊?大川娘都病的这么严重了吗?可我看她刚才还能扔石头砸人啊,挺有劲儿的呀,你们瞧那水缸,都被她砸出一个大窟窿了呢。”
“你个小后生,你懂啥呀,大川娘那一下叫回光返照,没看见她砸了那一下后,立马就吐血倒地了吗。”
“对对对,我听老一辈的人说了,人在将死之际都会回光返照一下,那个时候人的力气可大了,比平时还要大!”
“这么说,小姑娘和她师父不就输定了吗?大川娘一个回光返照过的人,这还咋救嘛。”
“大川娘就是没有刚才的回光返照,那小姑娘和她师父也是要输的,咱们老石村人的病,只有姬娘娘和道长能治得好。”
“没错,最开始那会儿,咱们又不是没请别的大夫瞧过,镇上的孟大夫多有名啊,几十年的老大夫了,过来后瞧了都说没办法,治不了,最后还得是求姬娘娘她老人家。”
“唉,小姑娘和她师父这下要倒大霉了,治不好大川娘,他们师徒俩不但要跪在姬娘娘面前认错,还得赔上一大笔银钱呢。”
“要我说啊,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那么多做啥?不管他们谁输输赢,最后对咱们都没有影响,那小姑娘刚才不是特意在姬娘娘面前说了吗,她说她不是咱们老石村的人,她的个人行为,也跟咱们老石村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对对对,咱们不管那么多,咱们只管看戏,道长要是输了,就说明道长是个骗子,就得把以前收咱们的钱都退还给咱们,小姑娘要是输了,就得赔偿咱们一笔精神损失费,反正左右咱们都有钱拿……对了,啥叫精神损失费啊?”
“那谁知道啊,应该跟抚恤金一样的意思吧……欸,管它啥意思呢,反正都是有钱拿的意思。”
就是因为“有钱拿”,所以,当君澜大放厥词说不信姬娘娘,根本没有什么姬娘娘,老尼姑打着姬娘娘的幌子行骗害人时,村民们才没有一哄而上,将他们师徒二人痛打一顿撵出村去。
还是那句话,财帛动人心。
至理名言:有钱能使鬼推磨。
君澜心中忍不住感慨,一扭头,见自家师父满头大汗,眼神有些呆滞,她蹙了蹙眉心,低声唤道:“师父?师父!”
连唤两声,苗老头这才扭过头来,望着她,口中喃喃地说道:“一千颗金花生,一千颗金花生……”
那可是整整一千颗金花生啊!
他们整个宗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每次卖完丹药后的收入都以铜板为单位计算的万春谷谷主震惊了,他被这笔巨额财富冲击的头寻目眩,两眼呆滞。
他抓住小徒弟的手,紧张道:“丫头啊,你拿这么多钱出来……师父还不起啊!”
君澜:“……”她眨眨眼睛,露出茫然之色,“师父为何要还我这笔钱啊?”随即她又反应过来,瞅了眼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老妇人,“莫非师父没把握将这老妇人治好?”
“……”
苗老儿连忙摆手道:“那倒不是。”
床上的老妇人虽然现在还昏迷着,脸色也不如何,看起来情况很凶险的样子。
实际上,老妇人经过他们师徒二人联手治疗,又服了丹药,眼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之所以还没有醒过来,是因为老人家年纪大了,得多缓一会儿。
至于另一张床上躺着的孩童,情况比那位老妇人要好很多,治起来更容易。
祖孙二人的病,都难不倒他。
君澜道:“既然师父能治好这祖孙二人的病,那我们就是稳赢的,弟子押上去的那一千颗金花生,也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不用师父还的。”
“……”
苗老儿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他吞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实情:“主要是,师父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
“丫头啊,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丹药市场行情很不好,师父炼出来的那些丹药卖不出什么大钱来,也就将将够养活你那些师兄师姐们。”
苗老儿面露窘迫,穷啊,没见过这么多钱。
君澜听的又愕然又震惊,两道秀眉高高挑起,一脸诧异地问苗老儿:“师父,谁跟您说丹药市场行情不好的呀?”
修士修炼,最离不开的东西除了灵石外,就属丹药了。
毕竟,他们这些修士要守护百姓安危,经常和妖魔邪祟交手,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要用到丹药疗伤。
而且,修士在修炼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瓶颈期,这个时候若是有丹药做辅助,效果将会事半功倍。
原主因何丧命?
不就是因为那什么李老爷,窥破了原主是天生灵体的秘密,所以才会重金将原主娶进门,名义上为他家傻儿子娶媳妇,实际上是想原主塞进炼丹炉里炼成丹药。
她家师父炼出的那些丹药,她看了,品质极好,投放到市场上,不说一颗难求,也该是不愁卖才对,怎么会卖不掉呢?
君澜心中正狐疑着,就听苗老儿道:“是我们宗门隔壁的那些武修说的呀。”
见君澜还是一脸狐疑,苗老儿又进一步解释道:“丫头,你不知道,外面凶险的很,我们医修又体弱,没什么战斗力,所以,除非是有不得已必须要亲自出谷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我和你师兄师姐,我们都是不出谷的。”
“我和你师兄师姐们炼出来的丹药,通常都是托隔壁的武修们帮忙代卖的,他们说现在的医修太多了,丹药的产出大于需求,不好卖。”
君澜:“!!!”难怪师父怀揣价值不菲的丹药,结果却穷得连买两头驴的钱都拿不出来!
原来是被一群武修们圈养起来当摇钱树了,这些个周扒皮!
谁说武修们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
瞧瞧这些武修,心眼子简直比筛子还要多!
等着,等她回师门后,看她怎么收拾那些周扒皮!
此时,距离老石村百里之外的万春谷,两个武修刚从万春谷出来,他们手里面各自拎着一袋子丹药,正商量等把这些丹药卖掉后去哪里潇洒,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一个武修说:“我怎么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啊?”
另一个武修说:“是吧?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是被什么惦记上了……该不会是万春谷里面那些娘娘腔察觉出我们在骗他们了吧?”
身娇体软的医修们,在武修们眼里面,不论男女老少,统称为娘娘腔。
被问的那个武修思索了一小会儿,然后笃定地摇头道:“不可能,那些娘娘腔胆小的很,宗门都不敢出一步,哪会知道外面的丹药市场行情啊,你快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那倒也是。”
另一边,老石村,苗老儿解释完后,一边观察病床上孩童的病状,脑中思索着那一颗吃下去能立竿见影起效果,还不会对身体上造成伤害,一边嘴里面还不忘叮嘱君澜。
他道:“丫头啊,隔壁那些宗门的武修对咱们有相护之情,以后你见了他们,可要客气一些,记住了吗?”
君澜:“……好的师父,弟子会对他们客气的。”
保证客气的让那些武修们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苗老儿不知她内心所想,见她听进去了,老人家欣慰地点头道:“嗯,记住了就好。咱们医修和其他的修士们不同,没有自保的能力,遇到什么凶险的情况,还要靠他们相护……”
“等回师门后,师父写一本医修的保命守则给你。”
君澜:“……”
隔壁那些武修们的洗脑功力也太厉害了吧,瞧把她家师父洗的,都要给她写什么医修保命守则了!
君澜整个人都无语住,不知道是该叹师父太单纯,还是该骂那些武修太奸诈。
刚好老尼姑见他们这边迟迟没有动静,又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想当然地以为他们师徒二人这是害怕了,胆怯了。
可惜,晚了。
姬娘娘功法高深莫测,她老人家动的手脚,岂是一个普通大夫能解得了的?
没错,老尼姑只当君澜师徒二人是普通大夫,并没有将他们往医修身份上联想。
医修大多都会炼丹术,丹药又是昂贵之物,那老头要真是医修,怎么可能会穷得连买两头毛驴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早在君澜开口质疑姬娘娘的时候,老尼姑就已经向妇人打听清楚了君澜师徒二人的来历。
这其中,就包括苗老儿想买两头毛驴代步,但却拿不出银钱来,最后还是新收入门的小徒弟代为付钱一事。
那老鬼都穷成这样了,还有傻子拜他为师……她怎么收不到这样一个人傻钱多的好徒弟啊。
老尼姑酸溜溜地想,瞥一眼穿着补丁衣服的苗老儿,她眼中满是嫌弃,再瞥一眼人傻钱多的君澜,她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蓦地萌发出一个念头。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家里面很有钱的样子,只要对方肯拜她为何,大把大把的银钱还不得滚滚而来啊。
对,就这么决定了,等会儿输赢定下来后,她一定要想办法撬个墙角,把这个人傻钱多的姑娘骗过来给自己当徒弟!
老尼姑再次亢奋起来。
因为内心深处已经笃定君澜师徒二人必输无疑,也抱了一定要把君澜撬过来给自己当徒弟的决心,老尼姑再看君澜,目光就变得和善多了。
她甚至还朝君澜露出了一抹友好而和善的微笑。
被她和善目光笼罩住的君澜:“???”
有病。
还是疯病。
而且还病得不轻。
君澜哼了一声,回敬对方一记白眼。
被深深嫌弃了的老尼姑:“……”不生气不生气,看在钱的份上,她不和人傻钱多的小徒弟一般见识。
老尼姑压住心中的怒意,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下一瞬,她不但目光和善,连语气也变得格外和善起来。
她捏着嗓子,柔声笑对君澜道:“输赢乃人生常事,一次输赢也不代表什么,小施主今日虽然输了,也无甚要紧,谁还没有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呢。”
“不过,贫尼观小施主颇有慧根,是块参禅悟道的好苗子,不知小施主可愿意拜贫尼为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