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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所言,正是商先生与小僧入城以来,心中所谋,商先生在湖地,也有几位故友,当家若进湖地,愿意代为联系,
想来以当家的宽宏,必能使得各方闻之来投者络绎不绝,得此两层保障,可让我军如虎添翼矣。”
殷左禅所言并非拍马屁,入军几日,杨开给他的印象正是如此。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初来乍到之时,对杨开的那番评论是有失偏颇的。初以桀骜态度进言,也带有试探杨开的意思。
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君择人才,身怀才学者同样也择明君,杨开的治军方略,大为出乎他的意料。
倒不是说完美无瑕,只论军心所向意料之外的统一,追究言侯、陈遇主等人的冒犯,皆是想要给杨开争面子,各部对于这位当家的认可度颇高。
最为重要的是,近来杨开对于麾下之人所献之策,拥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方式,顺耳良言、逆耳忠言都能听得进去,只要于己方有利的,都愿意采纳。
种种迹象看来,他像是个有志向能做事的人,相处起来也印象不错。
另外,他的营下能战者虽多,却正缺乏谋士,对于殷左禅而言,也是个机会,他有心中所想需要实现,杨开可给他提供舞台,可谓双赢。
于是乎,他也在暗中作出了决定,即使自己入军的时候晚了些,免不了受到众家一番为难排挤,但他相信,凭借才学,早晚他能在这军中有一席之地。
“你这……”商榷对于殷左禅突然扯他进去的行径感到不悦。
“难当商先生不愿将故友引见?”
“怎会不愿。”
殷左禅见杨开颔首对自己所说表示认可,轻轻开了个玩笑,堂下气氛缓和下来。
有人帮他谋略至此,杨开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三人就此事讨论半晌,直至没补充的了。杨开这才下令,让商榷下去组织晚间校场宴会,兼顾封赏之事。
这一次的封赏之事,杨开没有大张旗鼓,在此多事之秋,吸引太多人的注意力,弊大于利,商榷阖殷左禅都同意这一点。
宴会上,杨开公开肯定了各军的功劳,银钱器械人人得赏,唯魏千夫部受封,赐赤虎番号,令其在不引起军中矛盾的情况下,可随意调配士卒,重组阵营,让亲兵将其赤旗卸下,从裹挟营中,挑出女工,绣上虎首,重新挂起。
让底下亲兵扶着来参与宴会的魏千夫,欣然接下了杨开赐下的番号,又说无须从军中调配士卒,只让杨开答应,汝宁府城之中招来壮丁,由他们先选即可,杨开一并答应下来。
众家只看魏千夫部迎风招展的绣虎赤旗,人人为之神往。
其中最甚者当属两度请战,却两度被拒的胡沙虎,于八大王营中,他们逃战不得,在杨开部下,他求战不能,横竖都是憋屈,让他生出一种怀才不遇的悲愤,宴会中,只顾埋头喝酒。
杨开关注到他的状况,没有出言安慰,只在宴会之中,同意了胡沙虎、梁大牙一部的建军申请,暂封了他们两个副千户职位,领千人新卒编成的军队。答应在往后南下攻城之时,给他们机会,等到他们真有建树之时,才正式立编赐旗。
诸家对此安排无甚异议,往后前来投奔的将士只会越来越多,从只有几百人的队伍,发展到现在成千上万的军队,他们早学会了接纳。
而且,杨开用实际的行动向他们证明了一件事情,只要吩咐下来的任务,他们能够如期完成,功劳、赏赐一个不会少给他们。
在杨开部下,伤了有人照顾,行军惹人注目,为将帅者,常常与士卒同吃同住,杨开给他们的形象更是自带威严又不似别家头领那般端着高高的架子,这种待遇都是他们入伍多年,从未曾享受过的。
以至他们早已忘了谁才是这支军队的掌盘子,只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队伍,遇到了一个好首领,在这连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找到了些许的归属感。
封赏之事完了,杨开又下一道命令。给给他们一天的时间,由各部千户负责,统筹抢掠之事。如今营下百户以上的军官,多是杨开郾城之后亲自提拔的,他们地位较高,除愿意服从命令之外,对于未来的展望,也比普通士卒更加上心。
谁也不想打败仗,做出违反命令的事情,白白丢掉辛辛苦苦拿性命拼搏来的一切,同时,杨开也没有完扼杀他们“享受”的心理。
只是不准他们抢掠困苦的居民,至于那些富户宗族之家,杨开只下令不许肆意杀害老弱病残,其余财富和其他战利品,他们都可抢掠。
经由商榷于三军之前所忆之苦,也唤醒了几分他们心中的善念,毕竟在未入军伍之前,人人都是困苦之人,换位思考也能理解苦民的处境,轻轻放过权当是宽恕当初的自己了,也不为难,反倒乐于接受。
毕竟,抢掠富户之家,等同惩治曾经压迫他们的人,众家更能获得心理上的满足,就似韩彬,他虽不喜好杀戮,对银钱军备也兴趣寥寥,却在每每破城之后,都要抓来那些官家的原配,无论年纪、相貌如何,都下得去手玩弄,还乐此不疲,无非仇恨官府的心理作祟罢了。
趁着现在高迎恩还在崇王府中,和同老回回诸人一起,享受三天欢庆时光,他们的行动迅速,没受到半点阻碍。
时过半夜,抚将之事总算彻底安排妥当,杨开回到了厅堂之中,让亲兵在他送回来的书籍资料中找来汝宁府的地图,在桌案上展平。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上面标注的每一个城邦、村镇,每一处山峰、每一条河流都深深刻在脑子中,再拿来笔墨,在上头标注出一条条适合行军的路径,这才轻轻送了一口气。
精神高度紧绷了一整日,外面诸军在各自的千户统筹下,渐渐散去,外面将卒的叫喊之声,穿过宽阔的校场,传入到厅堂之中,已经变得很谈很谈。
厅堂之下,杨开面前,红烛摇曳,清晰可闻校场中立起的战旗,在秋风吹拂之下,发出的阵阵声响。
他终于放松了坐姿,拧了拧僵硬的脖子。议事、集会之时,在众家面前,保持肃穆的表情、端正的坐姿,无形之中,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众家不敢轻视。
正想要回去安寝,不料,也是这个时候,封锦儿来了。在厅堂之外,被亲兵轻轻拦下,身后还跟着女子,正是杨开带回来的女子中的一个。
亲兵在郾城之中,亲眼见过杨开与她的微妙关系,但他们猜不透杨开的心思,放也不是,拦也不行,只待杨开走到檐下,见此一幕,点头应允,才放了他们二人进来。
杨开误会她是想好了要何赏赐,前来求赏的:“娘子敢是随军已久难耐得住,想好了要何功赏?”
封锦儿已褪了那身裙装,换了一身麻布衣衫,收窄了衣袖,是便于做事的装扮。显是来此之前,经历过一些事情,心中藏着鼓气,见了杨开也不行礼,只说了一声:
“当家带回来的人物,伺候不惯伤营的士卒,非闹着要来伺候将军,妾没奈何,只能领她来了。”
那女子见了杨开,也不知是年纪轻不懂事,还是一夜伺候下来,认为他是肯接受她服侍的。
左右打探,又知晓杨开身边缺乏照顾之人,能在贼军之中照顾他们的当家,自然比在裹挟营照顾那些肮脏不堪的苦命要好,所以闹着前来。
当下见了杨开,便急急拖着长裙就往他身边走然后噗通跪下:
“当家行军操劳,当少不了体己之人照顾,请当家同意让奴伺候左右。”
年纪虽小,却已学会媚态横生。
她得这番神态,落入杨开眼中,却没有半点好感。
如果说伺候男人成了她的本能,那她的确与奴已经无甚区别。
杨开自认这段时间下来,心境已经发生了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依然无法接受这种服务。
他只轻轻一摆手,说道:“我不需要体己之人的伺候,你若愿入我裹挟营中照顾伤员,那待形势稳定下来后,我可下令放你们自由,若是不愿,那便回你崇王府上去吧。”
言罢,不作多言,让亲兵上来,将其带了下去。
如此作为,令得封锦儿直勾勾地看着杨开,似越发看不懂这位从初次见面伊始,就觉得与众不同的男人。
她是商南人,自认得商榷,这位商大人,是一直深受她的敬重的,当初杨开于宅院中所言的三贼之论,她因听不懂,理解不了其中含义,所以觉得十分有水平。
现在他们的商大人都如此折服在杨开麾下,而且心甘情愿尊他为主,随军多日,军中上下,无不说他的好,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对杨开大为改观。
“可还有事?”
“……营中伤员太多,伤药不够用了。”封锦儿自断思念,匆促回道。
杨开同样上下审视着她,没加思索便道:“此时,明日一早,你报与商总管,他自会安排。”
“那妾也告退了。”
“且慢。”杨开见其躬身退去,似忽然想到什么,传令一声。
“娘子一直照料伤员有功,特赐布三匹,赏钱十两,令自由出入营中,为后勤医师,助商总管管理后勤伤员之事。”
封锦儿闻声愣住。